那是一粒平凡的水滴。
从一切角度来看皆是如此,向更深层次的细分,它就只是氢和氧的化合物。
在宇宙中,它是诞生生命的源泉,从某种角度来说很罕见,但在宏观的尺度下,它又比比皆是。
这是宇宙中最神奇也最普通的东西。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它是那个流体生命的身躯的一部分。
现在,它是一种打击,携带着祂的权能而来。
白枫试图拦截它,拦截这道水滴,但他失败了,他用暗能阻拦,水滴便像是渗透过一层布一样穿过,他用暗能转化高温蒸发,水滴变成气态,又在他的身后冷却凝结,没有损失一分一毫,继续向前,最后他犹豫一下,用手臂与身躯阻拦,水滴便从他的手心里流淌而过,坠向苏晨。
这个过程速度极快,并非高速,却也远超平常的打击,白枫若不是境界足够高,他根本尝试不了这三重拦截,但三次拦截全失败后,他也没有办法再拦截了。
因为那滴水滴已经来到了苏晨的面前。
打击近在咫尺,苏晨却有些走神。
事实上,从刚刚开始,他就有些走神,他能感受到某种东西在他的身躯与血肉之中滋生,或许是因此,他的意识有些飘忽,难以集中自己的注意力。
也或者是因为,在他的心中,有某种潜意识告诉他,这道水滴无法杀死他,他根本无需介怀。
因此这时候,苏晨的目光甚至没有看向已经来到面前的打击,仿佛已经把那个强大到足以纵横一方星空的流体生命无视了,他的目光看向的是冷凝人与鱼群般舰队的方向。
那是代表人类旧日之神的一方势力的舰队。
他对它们充满好奇、不安还有疑惑。
太空中,神使一边似乎还在剧烈地争执着什么,三方摇摆不定,焦黑影人想要对苏晨出手,而冷凝人并不买账,鱼群般生物顾忌着什么,在冷凝人与焦黑影人中间摇摆不定。
这看起来有些讽刺。神使出现的时候,睥睨天下,仿佛他们这边的舰队是师出有名,背后有所依仗,但就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窝里哄,神使想要号令舰队,但它尴尬地发现它的“追随者”们并不买账。
对此,白枫不明所以,但苏晨却能够看个清楚。
因为他知道神使为什么想要杀自己。
早在巴萨洛姆的时候,那位神使就提醒过他。
哪怕他是人类,哪怕他们有共同的敌人,但,第九域的力量,同样也是人类神灵一方阵营不可容忍存在的东西。
那是绝对的威胁。
而苏晨也相信,冷凝人和焦黑影人的判断是一样的,只是现在出现了分歧,那是因为他苏晨镇压着原生命,冷凝人需要他。
这里面就是看法与优先级的不同了。
焦黑影人神使似乎觉得第九域的威胁大过于天,哪怕让原生命破镇也要以最快的速度铲除他苏晨,而冷凝人显然并不这样想,因为原生命一旦破镇,冷凝人舰队同样无力对抗一个星空,这种情况下,对于它们来说,就很可能是亡族灭种的局面。
一个星空文明,可以经受得起任何损失,唯一无法承受的,就是亡族灭种。
亡族灭种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个体可以死亡,舰队可以毁灭,甚至文明都可以倒退。
但如果亡族灭种,那就意味着文明不存在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对于一个文明来说,就是不可接受的。
从这一点来看,焦黑影人所代表的神使的想法似乎是偏执和不可理喻的,但苏晨却在这里面看出了令他遍体生寒的狠辣。
这些焦黑影人神使,是死神的使徒,旧日的人类之神的信徒,而现在这里,这个原生命,是它们信奉的神与世界之树联手镇压的。
焦黑影人的虔诚从不值得怀疑,在巴萨洛姆区域里,苏晨登上那艘棺椁般的飞船,听到老神使和他说的那些有关焦黑影人的故事,他就充分地意识到了这些焦黑影人的虔诚,那种虔诚,甚至是愚昧的,不符合星空中的生物的道理的,但恰恰如此,更能够显示出焦黑影人对他们的尊重。
焦黑影人的神使无论多少代的更迭,都有一点是不会也不可能改变的。
那就是这份虔诚。
哪怕旧神已死,它们仍在这片星空中奉行旧神的旨意,奉行祂的言与行,为此生生世世、世世代代,不惜一切代价。
神灵已死。
它们就在这方星空中行使神的权。
甚至有种族继续附庸它们,听从它们的指引,那不仅仅是因为那有利于那些种族,恐怕更是因为,那些种族判断并得到如此的结论:这些焦黑影人的行为仍与神灵一致。
强大如冷凝人与那不知来历的鱼群舰队,它们固然是为自己的利益而来,但它们大可不必听从焦黑影人,甚至都可以无视焦黑影人的那些话,焦黑影人的整体力量,在冷凝人舰队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因此,焦黑影人的信仰不会因为突然换上一个神使就发生变化。
如果这份信仰是脆弱的,那么在漫长的时间里,它便早已变化了,不可能存续至今,也不可能偶然的发生在现在的这一刻。如果它发生变化了,冷凝人早就会察觉,此刻就不是争执,苏晨相信,冷酷的星空文明必将立杀焦黑影人。
而在这种前提之下,焦黑影人此刻的决定,就更显露出它们的决意来。
它们宁可让自己所信仰的神灵用生命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