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庾世奎肯按捺杀心的原因,是这锦衣公子所说的话,都是真的。
他母亲只是安宁侯府的一介庶女,地位很低,他的父亲是个伯爷之子,除了世袭罔替的爵位,都是降一等袭爵。到了庾世奎爷爷那一代,爵位已经传到头了,这了振兴家兴,他父亲挖空心思娶了这个安宁侯庶女,也只谋到个八品小官。
庾世奎比他父亲脑子活多了,等他下场科考,好不容易中了举人之后,觉得贡士无望,便决定走外公这条路了,天天递帖子求见,极尽讨好之能事。
安宁侯生病后,他更是比谁都尽心,不仅只倒了一个月马桶,连更肮脏龌龊的活都干过。就算是并不喜欢的庶女之子,毕竟也是外孙,何况庾世奎话里话外又是以后若有出息,定当报效外公一家的意思,还给自己改为安宁侯的姓氏姓庾!生生把他的爷爷气死!
功夫不负有心人,安宁侯见他这般诚意,被他打动。
先是给他寻了京中有名的师傅教授课业,结果他也只考了个末位贡士,但有了参加殿试的资格,而后,安宁侯动用自己的人脉,寻了关系疏通关节,还高价买来押题,侥幸押中,但他仍只考了个三甲倒数第二名,差点就名落孙山。
可有了安宁侯的从中出力,庾世奎才官运亨通,不过三十多岁,一个三甲末位进士,却比尚景望这个年已四十多,二十多年前的二甲前几名进士还要官途通畅。
但是这些当年跪舔安宁侯的记忆,是庾世奎最不愿意提起的,如今,却被这锦衣青年左一句右一句揭了个底朝天,还是当着这么多人,他怎么不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锦衣公子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把折扇,很是风骚地摇了摇,才漫不经心地道:“本公子刚到,就听见你在大声说本公子坏话,怎么现在本公子站在你面前,你还有眼不识了?是不是给安定侯马桶倒多了,熏坏了眼睛?”
这话众人都是一怔,刚才他们在说的人?
康王府二公子皇甫锦宣?
大概只有皇甫景宸夏文锦二人没有意外,但对于他出现在这里,也是有些意外的,毕竟如庾世奎所说,那是个真纨绔,行事最是无法无天,京城离这北郡望山镇,千里迢迢!
皇甫景宸甚至还侧过身去,不与皇甫锦宣对上。
这种明显带些逃避的动作,让夏文锦心中微微一怔,不过,想到他是冒的这位二世祖的名,现在见到真人,想要避一避也是正常的,就没多想。
尚景望却是直接呆了,如果说之前他心中还抱着一丝丝希望,现在看见这位“锦公子”出现,又看到皇甫景宸的反应,他就知道,那边来的才是正主。
庾世奎本来怒气滔天,准备把这锦衣公子拿下,可一听他的身份,却是吃了一惊。
安宁侯在京城中也算一号人物,但是,和康王府相比,那就没眼看了。
他可以无视一般人,但不能无视京城中人,更不能无视康王府。
不过,他眼中阴沉之色一闪,一指隔离区的皇甫景宸,冷声笑道:“今天真是有趣,怎么这么多人冒充康王府的二公子?那边有一位,现在又来一位,我看,两个都是假的吧!”
听说有人冒充自己,皇甫锦宣脸色顿时不好看了,他是什么身份?怎么这偏乡僻壤的,还有人敢冒充他?这是活得不耐烦了?
倒是夏文锦眼眸一动,扬声道:“二公子,你千里迢迢来到北郡望山镇,定是身有要事,望山镇能得二公子贵人降临,真是福气不小!”
皇甫锦宣听这声音很好听,清越干净,有如清泉落入山涧,不禁看过去一眼,但见是个瘦弱少年,兴致大减,不过这话说的好听,让他心情大好,他虽纨绔,又不傻,他都把庾世奎老底都揭开了,庾世奎这时候还怀疑他的身份,不知道心里在使什么坏呢。
他手向右一伸:“拿来!”
右边那侍卫立刻从怀中取出一个装饰精美的轴筒,他从轴筒里取出一个黄色的卷轴,右手高举,厉声喝道:“圣旨在此,庾世奎,还不跪下接旨?”
庾世奎脸色大变,圣旨?
圣旨怎么会这个时候到?
但是那黄灿灿的颜色,不像是假的,而且,他心里其实有底,敢这么揭他底,丝毫不给他面子的,多半是真正的康王府二公子。他心中又气又无奈,只得离座,跪在地上。
听说是圣旨,那边闻皓的弓箭当然也不敢再张着了,急忙跪了下去,尚景望听说是圣旨,当然也是跪好,包括在场参将兵卒,黑压压跪了一地。
那边隔离区的百姓,自然也都跪下来,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圣旨什么样子呢,更不知道接旨礼仪,不过,跪就对了。
皇甫锦宣道:“怀南府府台呢?哪儿去了?”
跪在后面的尚景望还在发怔,皇甫景宸悄悄地推了他一把,单独叫到尚景望,看来他之前计划的一切,现在真的已经正常运转了。
尚景望忙上前去,在庾世奎身后跪下。
皇甫锦宣不爽地道:“你个瘦老头就是尚景望?你怂什么?跪那么后,本公子念圣旨你听得见吗?上来,上前来!”
尚景望没办法,只好前行一段,到了庾世奎前面。
皇甫锦宣不耐烦地道:“再前,再前!”
再前尚景望就离他的马只有一丈距离了。
皇甫锦宣翻身下马,自己走到了尚景望面前,将卷轴打开来,背面的五爪金龙图案显现,他对着卷轴念道:“奉天承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