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文锦停下脚步,转过头,只见树下站着一位白衣僧人,他六十多岁的样子,白眉白须,慈眉善目,若不是一颗光头,真如同画中走出来的寿仙老人。
夏文锦道:“大师方外之人,也赏风月?”
白衣老僧白眉微扬,似露出笑意,不过,宝相庄严,愈发显得慈悲满怀,道:“俗世不分内外,凡尘没有高低,风拂面,有感,月生辉,有视,自然而为,不必着相!”
夏文锦挑眉,一双如星辰般的眼睛更加亮了,她眨了眨眼睛,道:“我听说佛家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万般皆是空,哪里有风月?”
白衣老僧微微笑,道:“既万般皆是空,赏即不赏,不赏即赏,何必着相?”
夏文锦撇嘴,轻哼道:“狡辩!”
白衣老僧如拈花微笑的世尊一般,高深莫测,而夏文锦可不是伽叶,她眼珠转了转,道:“大师说的是,月白风清,正好赏月,就不打扰大师雅兴了。”说着,她也学僧人行了个合什礼。
白衣老僧单手行礼,道:“施主请便!”
夏文锦眸光一闪,突地一伸手,抓住白衣老僧行礼的手,喝道:“好你个神棍,终于找到你了!”
白衣老僧吓了一跳,一脸懵然:“施主是何意?”
夏文锦眯了眯眼,看着他,道:“你就别装了,你这个假和尚,瞒不过我!”
白衣老僧睁大眼睛,道:“施主何以说老衲是假和尚?老衲信奉佛祖,潜心佛法,几十年不敢有丝毫懈怠。施主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扣人帽子,极为不妥!”他试着挣出自己的手,但夏文锦扣得死紧,他没挣脱。
“潜心佛法,几十年?”夏文锦冷笑道:“我问你,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白衣老僧道:“如果按俗世年龄算,老衲四岁出家,已有六十年,如今六十有四!”
“好一个六十有四!你以为我会信吗?”
白衣老僧苦笑道:“施主何必无理取闹,老衲皱纹一大把,眉毛都白了,难道还能有假不成?”
夏文锦忽地展颜一笑,道:“大和尚说的是,皱纹一大把了,眉毛都白了,看起来年纪是不小了。”
白衣老僧用宽容的目光看着夏文锦,丝毫不以为忤,还是用那慈悲为怀的眼神看着她,声音温和:“那施主可否放开老衲的手?”
夏文锦道:“月光太亮了啊!”
白衣老僧微微拧眉,不解地道:“施主,放开老衲的手和月光太亮有什么关系?”
夏文锦把他的手举起,举到他眼前,似笑非笑地道:“自己看!”
白衣老僧奇道:“怎么了?”
夏文锦笑颜如花,声音很柔和,道:“没看出来啊?”
她的笑容明艳,一双眼睛却好似吸聚了满天时辰般闪闪发亮,好像能照见人内心。白衣老僧摇头。
夏文锦脸色一板,道:“在我面前装什么装?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和尚,皱纹一大把,眉毛胡子都白了,可一双手却细嫩得很,你自己说,你这双手,可是六十多岁老人的手?”
白衣老僧一怔,看着自己的手,突地脸色一垮,叹道:“败笔呀!怎么这双手就露了破绽呢?”
刚才的宝相庄严,慈眉善目,稳重高僧模样,随着他这一句,顿时荡然无存。
夏文锦甩开他的手,哼道:“你就是那个自称从菩提寺来到这里的神棍,对不对?”
白衣僧人道:“说得不错,老衲……咳,和尚的确是从菩提寺而来,但神棍二字从何说起?”
夏文锦道:“明明是个年轻人,却扮成六十多岁的老僧,不是神棍是什么?我猜,你也不是什么菩提寺的高僧,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吧?”
白衣僧人几乎跳起来:“施主,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和尚就是从菩提寺来的!”
“还装!”
白衣僧人目光滴溜溜转了几转,四下看了看,这才转头冲着夏文锦笑嘻嘻地道:“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呗!”
夏文锦斜眼看他:“怎么,要杀人灭口啊?”
白衣僧人后退一步,一脸惊诧:“施主说哪里话?出家人慈悲为怀,不杀生!”他讪讪地笑了笑,再次左右看看,做贼心虚地道:“这不是隔墙有耳吗?万一咱们这话被人听去了,我还怎么在这里待下去?”
“换个地方说话可以,不过,你能不能把你脸上那些东西去掉,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夏文锦明知面前是个年轻人,可面对的却是个眉毛胡子都白了的老僧,这种感觉,太过别扭。
白衣僧人满口答应:“行,咱们去那边屋顶!”
他说着飞快地往前走,快到夏文锦都以为他要甩掉她了。之后,她就亲眼看着他手足并用,如一只猴子一样蹿上了那边的屋顶,他还冲着夏文锦笑:“上得来不?要不要我搭把手?”
夏文锦傲娇地哼了一声,这高度虽然是有点,但是并不是陡峭笔直的,她要上去,还是有办法的。她不过是担心那人逃走而已。
等夏文锦也上去屋顶后,白衣僧人还在原地,他在屋顶直走,步履稳稳,接着一个侧翻,就到了一处檐角。
夏文锦跟去后才发现这里真是个好地方,这是高处,视野开阔,但凡有人接近十丈之内,便能看得清楚。最妙的是,这儿是两个屋檐的夹角,他们可以看见下面的人,但下面的人若是抬头,却看不见他们。
看来这个和尚果然是真想和她好好聊聊,又或者,他还想继续招摇撞骗过去,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