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日头旺,晒得地里的庄稼打着卷儿。
姜妙蹲在西屋门口。
刚吐过一场,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还是没能消下去。
“妙娘,你再等等啊,饭马上好了。”
灶屋内,姚氏扯着嗓子喊,锅里五花肉炒得滋滋响,烟囱里白烟滚滚冒。
姜妙没应声,望着地上正在搬家的蚂蚁发呆。
“怎么蹲地上了?”姚氏端着菜出来时,她还蹲在那儿。
“快进屋,娘早起去镇上割了肉,划了两条排骨,给你炖了汤,正好补身子。”姚氏一面说,一面撞开布帘子,进了堂屋。
没见姜妙跟上,姚氏把菜搁在方桌上,又折了回来,伸手去拉她。
姜妙跟个木偶似的,随着姚氏进了屋,坐到桌前的条凳上,又开始发呆。
姚氏盛了饭,将筷子塞给她,“你这丫头在想什么呢?”
姜妙想得很多,她知道未婚先孕意味着什么,一辈子毁在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手里,这种事儿一旦传出去,姜家的族老们非得将她沉塘浸猪笼。
“别想了啊!”姚氏往她碗里夹了一块排骨,“田里还有些活儿,吃了饭我得去一趟,你一个人在家好好休息,不想吃酸的吗?橘子我也给你买回来了,待会儿我把院门从外头给你锁上,没得让旁人过来捣乱。”
“旁人”,指的是莺娘子陈氏。
但姜妙以前跟姜柔一样,见天儿往陈氏跟前凑,见着陈氏,比见着亲娘还亲,姚氏怕直接点了陈氏的名儿,闺女跟她急。
姚氏下田后,姜妙站在小院里,脑袋顶上是热辣辣的太阳。
她已经被拘在老宅快两个月了,见不到外面的人。
姚氏不在,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踩着东屋墙边的石墩子站上去,姜妙的脑袋刚好能探出土墙,她往外瞅了眼。
老宅落在村尾,这地儿背靠着山,前面是一大片绿油油的玉米地,与村人隔了些距离。
蝉鸣声很躁,不远处的村道上还时不时传来牛叫声。
姜妙趴了会儿,正准备回屋歇着,眼尾就瞥到玉米地旁边的小路上走来个头戴银钗,穿一身斜襟细布袄子的妇人,手中挎着竹篮。
不是旁人,正是陈氏。
姜妙一见她,便想起出事那天,是陈氏提出的带她去县城买珠花。
姑娘家谁不爱漂亮的珠花,况且陈氏一直以来都表现出来对她很好的样子,她便毫不犹豫信了。
谁成想这一去,竟毁了她一生!
“妙娘?”陈氏越走越近,抬头就得见姜妙,面上划过一抹心虚的神色,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你怎么趴墙头不进屋呢?”陈氏一面说,一面绕到院门外,打算进来瞧瞧,却不想院门竟然从外头锁上了。
她只好又折回来,仰头看着姜妙,笑问:“你吃饭没?二娘给你煮了几个鸡蛋。”
说着,掀开盖在竹篮上的粗布,里面放着个小碗,碗里有几个煮熟的鸡蛋。
姜妙没说话,垂眼望着陈氏。
她知道陈氏来做什么。
姜明山已经废了,靠他,这辈子都别想指望上,现如今姜云衢是家里唯一的读书人,陈氏当上官家老太太的梦,只能儿子来圆。
而科举向来对考生的要求极为严苛,名声便是首要,名声不好,没人愿意担保,姜云衢便连名都报不了,更别提下场考试。
陈氏今儿来,无非就是想看看,她有没有到处乱跑,有没有到处乱说,怕她未婚先孕的事儿捅出去,坏了姜云衢的名声。
“来,我把鸡蛋给你,你好生接着啊!”陈氏从竹篮里取出小碗,踮着脚递给她。
姜妙迟疑片刻,伸手去接。
陈氏见她乐意要,还跟从前一样信着自己,唇边漾开一抹笑。
姜妙接了小碗,却没急着下去,慢悠悠道:“我还想吃鸡肉。”
“鸡……鸡肉?”陈氏一愣。
为了多攒几个鸡蛋去卖,她的确是养了不少鸡,可那些,都是用来下蛋的母鸡,哪能说杀就杀?
……
回家后,陈氏撸撸袖子就从鸡窝里拎了只母鸡出来。
姜明山坐在堂屋,听到扑腾声,走了出来,“你干嘛呢?”
陈氏抓着鸡翅膀,眼眸微闪,“我刚去见了妙娘,她跟我说嘴馋,想吃鸡肉呢!”
姜明山听黑了脸,“她还有脸吃鸡肉?”
陈氏压低声儿,“不管怎么说,妙娘到底是双身子的人……”
被她一提醒,姜明山火更大了,老脸阴沉着,许久后,把陈氏拉进屋,叮嘱她,“镇上熟人多,抹不开面儿,你现在就去县城买些能落胎的药回来,那不孝女不是想吃鸡吗?你把那药往里一搅和,到时让她把孽种流了给家里省事儿。”
陈氏原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只不过她没敢提,借着姜明山的嘴说了出来。
换身衣裳去了县城,晚上陈氏果然给姜妙炖了一锅鸡,找了个大海碗盛着,趁热送了过去。
姚氏已经从田里回来,这会儿正在灶屋给姜妙做饭。
听到拍门声,姚氏撂下锅铲走出来,透过门缝得见外头的人正是陈氏,她脸色不好,“你来做什么?”
陈氏面上陪着笑,“早上我路过,跟妙娘唠了几句,她说嘴馋,想吃鸡肉,这不,我给她炖上了。”
姚氏绷着脸,“黄鼠狼给鸡拜年?”
“这是哪儿的话?”陈氏一脸委屈,“咱俩关系不睦,扯不到儿女身上吧,好歹,我也疼了妙娘那么些年,如今她出了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