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后的悲才是最伤人的悲。明明还未真正到来,可虞昭就是感觉得到撕心裂肺是何感受。
忍得难受,却不敢露出半点情绪,生生将眼泪和哭声压下,等待着车停下那一刻,便是宣判到来的时候。
再不愿面对,终究会来,躲不过的。车缓缓停下,楚子凯将虞昭扶下车,送进行宫,离开前万般嘱咐。“定要好好等我回来……”
虞昭点头答应,这次却没有再听他的话,待楚子凯前脚刚走,就迈步往源帝殿中走去。
源帝早在殿中等候多时,连夜赶路让他身子越发虚弱,止不住剧烈咳嗽,脸上不见一点血色。
楚子宜在一旁懂事地递茶,见虞昭回来了,连忙上前想说话,却被卓姚带了下去。
等源帝止住了咳,虞昭直接问道:“陛下,方才冯侍人所说,可是真。”
被病痛折磨得虚弱,源帝再装不出精神奕奕的模样,无力点点头,告知:“所以计划要提前,朕已经吩咐人仿造你的笔迹,给虞程递信,与其藏藏掖掖惹疑,不如全盘托出换取信任。只说你早些年确实是奉朕所命,为了护子宜而入宫。现在却想将计就计夺了大楚江山,之所以隐瞒,不过是害怕他追究虞瑶之死。”
“陛下觉得他会信吗?”虞昭深知虞程的性子,越是藏的深的人越是谨慎,区区纸上之言,恐怕难以将他骗过。
源帝亦是心如明镜,答道:“十分不确定,所以得看你能否让他相信。”说着,走至床前将帐子一拉,一具身穿龙袍,顶着一张与源帝一模一样面孔的尸首赫然出现。
绕是知道那尸体是假的,蓦然一看,逼真至极,虞昭还是被惊得退后一步。又听源帝道:“文渊已给朕递了密函,虞程正悄悄赶往洛原,天子令在你手中,朕一躲,行宫众人的戏本子,皆由你来写。切记全程让他看着子宜这个人,让他有些底气,方才能将他的疑虑消得干净。”
此招凶险,虞昭心中紧张,可时不待人,稍有差池便会功亏一篑。只能镇定答道:“是。”
再抬眼看了看虞昭,源帝眼神暗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转身朝里面密室走去,头也不回说道:“事成之时,请你遵守约定,将太子对你的心思抹去。为他,为子宜,为你母亲……”
初秋的凉意混着水气,顺着风透进屋来,虞昭站在源帝一动不动,思虑着源帝方才的话,凉意由外至内,此时本不是数九寒天,虞昭却觉得,自己快要被冻成个冰柱子。
最终还是选择挪动了步子,虞昭给床上那不知名的尸体盖好被子,又将帐幔放下。外面楚子宜一直在吵,闹着要进来,虞昭浑浑噩噩走出去,蹲下与他平视,放平语气告知:“父皇睡了,子宜乖些,听我的话。”
众人一听源帝歇息,皆不敢惊扰,放慢脚步退下,整个行宫,一片死寂。
泥泞的道路湿滑,稍不注意就会打滑摔跤,却有一行人策马疾驰,溅起的泥浆染脏了华美的官袍。可虞程顾不上,乘车都嫌慢,心被贪念驱使,一刻都不愿耽搁。
行至半路,就有一侍女来接,出示朝晖宫令牌后告知:“陛下病重,请国丈大人入行宫议事,其余诸位大人已经去通知了。”
虞程闻言,立刻吩咐跟随的下属,马鞭一扬,加快速度,直入了行宫。
到时,却吓了一跳,只见行宫周遭全是御林军镇守,护卫统领见了虞程,忙拱手行礼:“恭候国丈大人多时,陛下病重,宸妃娘娘请大人立刻入殿觐见。”
犹豫片刻,虞程捏了捏手中匕首,迈步进去。
主殿的正位,虞昭坐在上方,拿着本书教楚子宜念诗,听见外面的动静,立刻放下书等着。
虞程进来,看见虞昭坐在源帝的座位上,不由一愣,再看到旁边的楚子宜,松了一口气。行礼道:“臣参见宸妃娘娘,五殿下。”
虞昭出言免礼,后放轻语气对楚子宜哄道:“子宜出去玩可好?我与国丈大人有要事相商。”
楚子宜摇摇头,不动。“卓姚姑姑不在,没人陪我玩石头子。”
虞程眼珠一转,立刻道:“五殿下不若随臣来,臣的下属中,也有会玩石头子的。”
楚子宜看向虞昭,似乎在征求同意。
咬了咬牙,虞昭广袖下满是冷汗的手蓦然紧握,但面色如常,摸了摸楚子宜的头,嘱咐道:“那子宜好好玩,要听话知道吗?”
楚子宜连连点头,虞昭压制住心头担忧,眼睁睁瞧着宫女把他牵着下去,努力沉住气,复看虞程:“父亲京州的人可控制好了?”
见楚子宜此刻已经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虞程悬着的心放下,拱手答道:“一切顺利,还请娘娘放心。”又问:“方才听来接应的人和行宫外镇守的武将说,陛下病重,可否让臣见一面?”
虞昭起身,面色冷漠,往内殿走,挥手示意虞程跟上。“走吧,陛下最近怕吵,父亲随本宫去看看就是。”
早感觉到了奇怪之处,虞程带着疑惑,跟随虞昭到了内殿。
绕过屏风后,却见虞昭驻足不前了,虞程往她视线所在的方向看过去,床帏被纱幔所掩,床头放着两颗未来得及服食的红丸,地上还洒了一颗。随窗外吹进的微风,缓缓滚动着。
一看这情景,虞程便猜到七八分情况。警惕走近,掀开帐幔。
源帝面色苍白,双眼瞪得老大,却无半点生气,死不瞑目……
这惊悚一幕,吓得虞程跪在地上,后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