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初寒,传闻朝晖宫里面的那位金枝玉叶的宠妃自小在西番那火炉国度长大,受不惯异乡的寒天,被这股寒意打焉了精神,晨起用了早膳后,就再没了力气见人说话,只能躺在床上静心修养。
这一病了不得了,惹得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的帝王生了心疼心怜,下了早朝急慌慌一路小跑着回的殿里,关了门就托人传话令众人不许打扰,说今日要亲自陪着她养身子,眼下已经大半天过去,都不见里面有人出来过。
那殿门关得严实,停在宫门外头空空如也的御驾实在招人眼,惹得旁边贤居殿的宫人们过路,总不自主踮脚,想朝里头张望一两眼情况,又顾忌着礼法不敢那般放肆,待过了那宫道入了自己殿门时,立刻三个一群五个一起将脑袋凑在一堆,开始窃窃私语。
“今日陛下下了早朝后,就进了那门,现在还没出来,冯侍人冷风中还精神抖擞,守什么似的守在外面,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呢?”
“还能干什么呢,我无意间听得懿妃娘娘的陪嫁丫头藕花说的,她家的那位主儿身子娇贵,冬日畏寒夏日怕热。想来今天天冷,怕是不愿离了暖殿出来吹风的。陛下把她当心肝肉,自然怕她待在屋子里闷坏了,陪着呢。”
“也不知懿妃娘娘那闷闷的性子哪里招人喜欢,竟让陛下爱成这样。样子好看是好看,但咱们娘娘也差不得她多少啊,论温柔端庄,更是不输,何以陛下眼里就只看得到朝晖宫。”
“人有千面,别看她在外不爱吭声,指不定背后有多厉害呢,她的手段若是寻常人能看得出来的,那岂不是人人都成娘娘了?”
“说得正是呢,你们也不想想,她来之前,陛下成日只知待在天子殿勤政为民,哪里多看过后宫里那位娘娘一眼。偏她来了之后,就能拴得陛下日夜临幸,没点不为人知的手段,光靠一张皮面儿,谁信呢……”
贤居殿大而繁华,原是楚子凯祖母先皇太后的居所,自太后薨逝后,已经空置了很长一段时间,冷清惯了的地方,一点动静都可让人清楚感知到,宫人们谈论时特意压得极低的声音,在这空落落的宽广殿宇中,依旧能隐隐约约传出好远。
楼台上的帷幕被风吹得扬起,这风带着的冰冷刺得凌妃的双眼微疼,可她毫无知觉般,依然将目光投向不远处朝晖宫门口停留许久的天子仪仗,诸下人谈论的那些话,顺风也飘了些进她的耳朵里,激起她心头种种滋味,最终都化作一声长叹。
这叹气声中蕴着的哀怨,不难令人察觉得出来,陪在凌妃身后的常嬷嬷不由跟随着叹了句天无眼天不怜,放缓语气轻声劝道:
“娘娘,人间事物看似不同,其实都有共性,花且也无百日红,何况世间同长两只眼睛一张嘴的人呢。谁胜谁负,不到闭眼那一刻,谁都不知道,风光惯了不一定是好事,谁更能耐得住寂寞,谁才是最厉害的。”
“本宫要做那最厉害的做什么?”凌妃冷着脸发出一声哼笑,别过了头,抬手拭去酸楚眼睛中蕴了许久的冰泪,默然道:
“那不过是父亲母亲同你们的想法,本宫可从来不似你们那般贪心。”
常嬷嬷继续劝道:“老爷夫人也是为娘娘好,娘娘必须得明白,凌氏一族长久荣华的延续,需有人来争取,侍郎大人在朝中迟迟没能再得重用,便要靠娘娘在后庭中暗给予助力。若想要得助力,便要认清目标与挡路石,虽来日方长不急,但娘娘随时得准备着,绝对不可有懈怠之意。”
“呵,你们倒是口气大得很。”
对这番话,凌妃神情淡淡不置可否,讽了一句后,一手扯下腰间一直坠着的鸳鸯荷包,拿起来无比小心地抚摸着,声音细弱蚊蝇,仿佛只是在像自己倾诉:
“我自认才貌可轻易出众于天下千万女子,却从不求能够名扬天下为世人敬仰,不过想让我托付终身得丈夫眼中有我一丝身影,如此卑微依然求之不得。只以为今生不幸,遇见的他是个冷心的无情人,谁知蓦然见他将深情毫不保留奉与别人,才真切明白了,自己自持的那点骄傲,有多悲哀。”
话语的声音虽小过了风声,但凌妃这话常嬷嬷已经听过多次,此时就算堵着耳朵,也知道她又在黯然神伤,一如既往说出回应:“既然娘娘明白,便要沉得住气,已经悲哀到这个程度了,就不妨再把姿态放低些,让那出一枝独秀的枝丫再长得高点,想她被风摧毁的人可不止咱们,娘娘不必担心,只需……”
“此话以后不必说……”
亦是听过多次的安慰,凌妃越听心里越烦闷,冷声打断过后,将荷包用手绢包好揣进怀里,将手递出给常嬷嬷,预备起身,吩咐道:
“听闻懿妃娘娘冬日畏寒,今日天冷,着宫里最善煲汤的厨娘,炖上一盅热腾羊汤,本宫待会儿同姐妹们去探望时,亲自给她送过去。”
“奴婢明白,”
虽方才的规劝被截断,却看不出常嬷嬷的神态有一丝恼怒,闻凌妃此言,她低头暗中满意笑了一瞬,上前稳稳扶住她的手,附和道:
“娘娘处处为懿妃娘娘尽心意,陛下今日也在朝晖宫,定能感受到您的大方贤德的。”
凌妃漫不经心听着这话,默不作声将单手捧着的汤婆子手炉的盖子拨开了一个口,脚步迈上阶梯往下走时,身形碎步子颠簸有些不稳,其中滚热的开水洒出来,烫红了她嫩白的手。
可是为后妃者的端庄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