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困扰缠绕心头理不开,来了大楚又不比在西番南荣府自在,没个如南荣夫人一般知世故的老人倾诉,每每遇着了这些事,虞昭只得独自烦闷想招儿,费神又苦恼。
幸而这宫里还有个卓姚时常念着与她的旧情,在照顾楚子宜之余,还愿顺路拐过来朝晖宫看望虞昭,一如当年悉心帮衬她打理琐事。帮着拿主意时,说出的话虽不说要多好听,但至少能给虞昭指着方向让她明白该如何做。
虽向来觉得宫妃们聚会赏花品茶这等面子活路实在累人得慌,虞昭不大喜欢凑这样的热闹。但确如卓姚所言,今时不同往日,往日的宸妃身份是假的,拿出恃宠而骄滥用职权的做派作天作地那是遵的源帝的旨意,任凭如何做出嚣张跋扈姿态都没关系。
如今虞昭在宫里的一言一行,可也是受万众瞩目的,都真真切切记在虞昭头上呢,若不跟着去迎合虚伪,受排挤受编排是意料之中迟早的事,如若受的那些编排不及时出面破解了,久而久之说假传真,被人拿来做嚼头给她下绊子,可不是不划算。
虞昭虽倔,却从来也明白这些道理,反正今后一生离不开这楚宫,若想过得痛快些,就必须压着些性子以小忍换大安,除此之外找不出更好的方法。
卓姚提议过后,见虞昭定定思考着半天不说话回绝,便知已是劝动了,欣慰的笑着点点头,转身吩咐人拿了朝晖宫库房的衣服折子上来翻,坐下仔细为虞昭挑衣裳首饰,扫了几页,敲定一套,抬头请示道:
“奴婢今日给过来时,听人说张淑容在御苑设桂香宴,娘娘必定也受了邀请的,回绝了没关系,按理说,宫中大小宴会的尊位就算尊者未至也不会撤,不如就由这宴做为与后妃们交涉的首个场合。穿奴婢瞧上的这套祥云卷月苏锦绸裙最好不过,待会儿再为您梳个显贵不累赘的随云髻,别上个玉兰簪就成。”
到底是在虞昭身边待了好些年的人,卓姚贴身陪着她过的二八年华,是最养心思性格的年纪,所以每回只用瞧着虞昭的脸色,就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待虞昭思虑完毕正要做决定是,她刚好就将事情妥当安排完了。
赏花所着衣物首饰都是合心意的,虞昭微微点头表明同意,立刻就有下人前去开了存衣间和首饰盒子,拿出那衣裳和玉簪,等着卓姚过来查看。
遥遥看见那玉簪子好生眼熟,似乎是从前留在朝晖宫的旧物,虞昭再细看清,移开目光立刻吩咐道:“换一个吧……”
卓姚奇怪道:“这可是娘娘从前最喜欢的簪子啊。”
“有些过时了。”虞昭编造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起身上前接过那玉簪瞧了瞧,果然是与那日凌嫔带着的那个一模一样的。
一旦有两人用了一种相同的东西,旁人多少会开始拿二人比较,虞昭倒不是怕比起来会输给谁,只实在不喜欢那种分不清东西谁的是谁的感觉,凌妃觉得无所谓,她便要觉得有所谓,再不愿带这簪子了,随手丢到箱子底下,转手捻了支并蒂金花嵌珍珠钗递给卓姚,再去妆台前坐着。
青丝挽成,铜镜里映出虞昭灵动绝美的面容,再让卓姚那一双巧手持些许金银装点过后,更是动人,虞昭望了一会儿,又垂眼不看,低声问卓姚道:
“姑姑经事多年,可知自古有一句话为‘色衰而恩驰。’您在这宫中生活这么久,可否见过持恩而偕老之人?”
“回娘娘的话,奴婢不曾。”卓姚如实答后,一边在她额间花印处装饰上金箔相称,然后又道:“但此生若有幸,今后也能见到了。”
她这话中所说,有幸见到的持恩偕老的人,是指谁与谁,虞昭自然是明白的,但要应证这话的真假,需耗尽大好青春年华与一生自由做代价,虞昭想起此时那御苑之中众多年轻娇媚容颜较好的御妻,失意忽涌上,不由将心头忧虑说出:
“我自与陛下相知相恋,就从来不明白,有幸得陛下情意,到底是因何缘由,自省多次,发觉除了这张皮相可能胜于旁人一二,再无何长处。可人非神鬼,再好的容颜无法力加持,都有年华逝去的那一天。”
“想来他此生永远在万人之巅,身边侍奉的人却永远不乏年轻貌美的。若真有一天容颜衰竭,我还改不掉这许多劣性子,走到恩驰的地步,只怕别人如何劝我都不能接受,恨不得一头撞……”
“撞哪儿?”这番倾诉分明只是说给卓姚听的,却只有楚子凯的回答从外面传来,语气中带着愉悦笑意掩不住,他又接着道:“撞到朕怀里可好?”
果然,下一刻,那珊瑚珠帘子一响,楚子凯打了帘子走进,一身朝服未退,满面笑容将目光落在虞昭身上。
卓姚已经将虞昭头面上的一切打理好,快速思量过后,觉得衣服此时可不忙换,端着笑意连忙行了个礼,带着小丫头们退了出去。
“陛下听见什么了?”虞昭先绷着窘迫不外露,试探问道。
楚子凯憋着笑一步步走近,蹲在虞昭前方,伸手轻揉了揉她的脸,才答道:“听见我家傻猫儿喵喵喵地与旁人说委屈,说怕我在外花心,看上了哪只狐狸精就要弃了她呢。”
这下可好,虞昭窘得直跺脚,暗骂自己矫情遭了现世报,那样的闺中酸话,被眼前这不正经的人听了去,必定被他记上一辈子,足够做他耍嘴调侃一年半载由头了。
楚子凯当即证明她这担忧为真,侃道:“我竟从来不知昭昭这样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