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锋谢恩依言起身后,拍了拍身上灰尘,心有不甘,迅速调整又恢复一派凛然正气的样子。
“可此举虽安了内,于天下大局来说,弊端已显。”
“陛下强硬让和宁郡主和亲一事,已是让西番觉得为难。为何还变本加厉,逼他们交出叶城以东的领土治理权?”
“无端要人已是无礼,无端侵占他国领土,更显得我大楚蛮横!”
“此番晏陵也借机兵围西番,陛下不论两国百年之宜,选择冷眼旁观。不助他们一臂之力也就罢了,甚至有煽风点火之意,一来二去,西番若自救成功,民心定不会再真正臣服于天朝!”
长长一段话尽是胳膊肘往外拐的意思,楚子凯怎么听怎么不顺耳,厉声答道:“朕亲自下旨求亲,于西番来说,便是圣恩,可西番王太子不遵从旨意极力反对,甚至煽动民众对朕百般诋毁,无礼在先。难不成堂堂大楚天子,要于区区藩国储君的示威下服软吗?”
凌锋正义得似乎不是大楚人,与楚子凯争执道:
“分明是西番王太子与和宁郡主有婚约再先,陛下不顾他人感受横刀夺爱,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若一昧强行之,就算陛下最后得了手,恐怕这强扭来的瓜,就算是甜的,想要吃到嘴里,也要历经千难万阻。”
已经吃到嘴里了,甜辣辣的很对胃口,楚子凯心中畅快欢喜,眼中闪过一丝狡猾,得意道:“所以朕干脆第一次嘴就张得大了些,要了叶城以东的领土治理权。”
此言让凌锋不解了,都说了,如此不更是突现大楚持强凌弱霸道专横蛮横不讲理吗?凌锋满心疑惑,但实在摸不透楚子凯落棋的套路,生怕自己再一次犯蠢,试探问道:“此举有何作用?”
楚子凯暗自庆幸,没有那般着急将凌锋提携到尚书之位,叹了口气,作遗憾状:“凌锋啊凌锋,亏你是镇国将军一手带出来的将领,真是丢他老人家的脸,越活越回去,平日里只顾舞刀弄剑,以至于脑子空空,里面装的东西,还不如文罗多!”
被骂了,凌锋心有不甘却不能反驳,因为还是不知楚子凯实行的那明眼人都看得出刁难西番之举,有何道理。
楚子凯无奈解释道:
“和宁为西番南荣氏族唯一血脉,身份尊贵,朕清楚,想娶到她并非那般容易,必得谈判。”
“既然是谈判,最好的方式,便是首先留出谈判的退路。朕此刻狮子大张口,不代表真的就想要那些东西。”
“到时候一步步退让,别说叶城以东的领土了,放出话来,分文不收,以重礼做聘,西番百姓,必定感恩戴德祝福朕与和宁。”
这一解释,便什么都说明白了,楚子凯故意先露出贪婪一面,一开口便要国土治理权,将底线触个彻底,让西番众人觉得大楚这举止不可思议不可理喻不讲道理不能接受。
假意谈判几番下来,大楚先放低姿态做出让步,一步一步下来,最终只求能将人娶过去,还以重金做聘。再大义出手抹了晏陵欲挑起的战乱烽火,挽救了西番百姓安乐祥和的生活。
前面的起因和后面的结果,一对比下来,显得大楚简直不要太宽容。
西番百姓惶惶不安许久,必定内心急求安稳,见好就收,别说一个和宁郡主了,就算损了整个南荣府过去,百姓恐怕都觉得是赚了。说不定还会感恩戴德抢着帮大楚数钱。
到了那时候,若是耶格岐依旧坚持,所有人也只先看得到大楚让出的那一大步,反而会觉的他不顾百姓生计斤斤计较了。
此计以山洪之势引涓涓细流,乱人初心,甚为高明,必定是花费不少心思才能一步步将这局布得圆满,由此可见楚子凯对虞昭的在乎,超出众人想象。
凌锋想到此处,无奈叹息一声。“那女子,原是戴罪之身,不说手段残忍狠辣,就连先帝之死都与她有关,陛下确定要坚持……”
“住嘴……”楚子凯面色瞬间阴沉,冷声截断他的话:“此话以后给朕烂在心里。”
气氛忽然沉寂了,提及源帝之死,楚子凯悲由心生,脸色难看下来,虽当日源帝临死前都说,没有那一刀,恐怕他也活不了多久,不必与虞昭计较了。如今楚子凯还是觉得愧意满心。
无奈抵不住心头爱意横生,舍不得放下虞昭,不留她在身旁,便觉此生无望,留下她在身旁,一想起源帝,愧意催得心中是痛的,所以只能选择藏起来逃避,一但被翻出来,都觉是把那愧疚用刀子剥离出来放在烈火上炙烤,焦灼不安。
蓦然得了训斥,凌锋省视今日所为,自知方才与楚子凯商议的所有事情当中,都有顶撞的嫌疑在其中。此刻见楚子凯彻底变脸,再不敢再触碰他任何的底线,识趣地闭口不言。
见他不说话了,楚子凯平复片刻,提笔拟诏,吩咐道:“明日起,你负责领兵镇守住洛原,朕未来的皇后为南荣府耀眼明珠,为表大楚诚心求娶之意,朕要带人亲临边境迎接,再一路并肩返京,福泽大楚百姓。”
凌锋闻言惊愕抬头,不可思议道:“陛下要将皇后之位许了她?”
楚子凯头也不抬,边写边答道:“还请凌侍郎清楚,朕的妻子是谁,只能朕自己做主,任何人反对,都算僭越!”
“还请陛下三思。皇后之位,事关大楚江山传承,一个外族贵女,是绝对无资格享中宫之尊的,且那人还是……”
警告在前,威力尚存,凌锋不敢再说下去,且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