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殿中焚香袅袅,香味浓烈,呛人得紧,侍奉的宫人一个个屏息,憋得脸通红,却咬着牙,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忽见一小内侍实在忍不住,轻咳出声,刚好被从内殿出来的冯安撞见。悄声朝侍卫打了个手势,那没忍住咳嗽的内侍,即刻就被人堵了嘴巴拖出去挨了鞭子。
宫里人皆知,自昨日起,源帝再也进不下一滴水米。
那呛人的香,为的是掩盖源帝腹上那一大片腐烂的血肉散发出来的恶臭。一世明君,此生只做做了一次伤天害理的事,既刻便遭了报应。
自知大限将至,源帝打起最后一点精神,吩咐冯安拿来笔墨,写了此生最后一封书信,悄声嘱咐冯安:“藏好了,若出变故,便由他们去吧,反正朕也听不见看不见了。”
后再也撑不住,倒下去眼睛就闭上了,怎么唤都唤不醒,幸而还有一丝气息游离。
闻得消息,楚子凯立刻放下手头事务,迅速赶来天子殿,却发现有人比自己还积极。
刘晚柔张良媛早就跪在阶梯上,哭声悲切,嘈杂极了,唯独迟迟不见泪水,见楚子凯来了,才咬着牙挤出一两滴。
费了这样大的劲,却没能如愿得到一个眼神。
二人摆好架势,却被楚子凯直直绕过。
见此,刘晚柔张良媛瞬间止了泪,面面相觑。
此神态被跟在楚子凯后面展笑的看得清楚。
见不得这般不分场合还在为权位做戏的虚伪面孔,展笑嘲讽道:“陛下病中不见过来侍奉,现在倒是积极得很。”
二人闻言起身,张良媛收了平常一副弱柳扶风样,直起身子不屑的看着展笑,压低声音警告:“仗着殿下平日里宠你,就好作威作福,此后还请你认清自己的地位,没陛下扶持,皇后之位,你一个外族人,想都不要想。”
她所说的,根本不是展笑在意意,所以展笑丝毫没被影响,上下打量了面前二人,直接回击道:“你想多了,我从来没想过要当皇后,所以从没费过半点力气,不似你们,费了这么大的劲,想要的东西,何曾得到过?”
这话本是实话,却把刘晚柔的脾气激起,当即想上前与展笑对峙,里面蓦然传来悲切的唱喊:“哀——陛下驾崩——”
天子逝世,哀钟大鸣,所有人此刻都安静下来,共同跪下,低头哭泣着。
那钟声昭示着什么,合宫上下都知道,刘妃带着众嫔妃,换上素服,着急赶到天子殿。
泪如雨下,好似是为了盼了一生都未能得到的那个男人,又似为自己这一生的孤独悲哀叹息。
源帝走了,随行下葬的有各种珍奇的珠宝,带走了生平最爱玩的冷暖玉棋子,带走了天子殿中的仙鹤祥云炉,唯独带不走那顶象征天下至权的冕旒。
而为了那冕旒,他此生放弃了太多在意的东西,却都难以挽回,算是两场空。
不过几日,当那华美而不见半点生气的陵墓入口封上时,那顶冕旒又戴在了楚子凯头上。
此生费尽心思,源帝终于干成了一件自己想干的事。
另外一件事,永远成了遗憾。林淑妃的陵寝,源帝先前特地空的哪个位置。在众大臣反对声中,最终没能让源帝如愿躺在那。
礼法庄严,真爱不敌。一代人的天地落幕,最终,源帝还是陪着行过三拜礼的那位齐皇后长眠在一起了。
活着的人才没心思去探究他二人两族之间,是否有着山海难平的仇恨。反正死了的人没知觉,礼法还要约束活着的人呢。
登基大典结束,楚子凯漫无目的满宫走。至宫墙处,独自上去眺望,源帝的陵寝在东方,林淑妃的陵寝在西方,楚子凯心中担忧,隔了一个京州城,也不知互相望不望得到啊。
一立便是大半日,夕阳西沉,楚子凯望着那个方向放空思绪,无人敢打扰。
直至最后点光亮消逝在黑夜之中,楚子凯叹了口气,这才下了宫梯,冯运终于逮着机会上前禀报:“陛下,先前派去西番的人回来了。”
楚子凯脚步一顿,问道:“打探到什么了吗?”
冯运答道:“并不曾,不过探子说,西番王太子好似也在寻人。”
蓦然感觉到心头一紧,楚子凯先是怀疑耶格岐或许是为了藏住虞昭施的障眼法,可冯运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否认了他的这一想法。
“陛下先前派去丰阳的人也回来了,说寻到相似的一人,不过……”
这话一出口,就让楚子凯懵了,还没等冯运说完,就急切打断:“朕何时派人去过丰阳?”
冯运好似也才知情,听楚子凯这样问,连忙答道:“奴才不知,但是那探子拿着东宫的密函啊?”
“人在丰阳?如何了?”没缘由的心慌,楚子凯想起当日得知耶格岐出手保下虞昭时,一心只以为她和耶格岐走了,倒没有想到她会只身一人回丰阳。既是东宫派出去的人,怎会他们知晓她踪迹而自己不知。
见情况不对,冯运跪下不敢说话了,楚子凯心中急切,声音也忍不住放大:“朕问你她如何了?”
想起方才探子报告的话,又看楚子凯这在意的样子,冯运害怕得全身发抖,战战兢兢道:“陛下恕罪,奴才说不清楚,陛下还是去问那回来的探子吧。”
楚子凯见此,疾步往天子殿去,越想越心惊,纵然遭受了那样的背叛,纵然清楚也许是她加速了源帝的死亡,恨意不可避免由心而生。可当得知虞昭可能出事时,依旧是难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