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低头回味着这番话,沉吟良久,才道:“这么多年来,大漠的问题就如脓疮一般,挤出来一点,又会复发,历朝历代不知多少人想要解决,此事岂是他能解决的,他葫芦里又卖了什么药?”
“他说要筑城。”
筑城……
李世民失笑道:“秦汉时起,就不知筑了多少城了,好啦,朕看你现在已成了他的传声筒,这是他故意教你来给朕吹风吧。”
遂安公主骤然不说话了,却突然道:“儿臣已长大了,按理来说,父皇应当赐下公主府,原本儿臣是想将公主府营造在二皮沟的,而现在儿臣想,不如请父皇在塞外给儿臣寻觅一块土地,修筑公主府吧。”
出塞?
李世民不禁心疼地看了遂安公主一眼。
显然,这个女儿并不知道塞外是什么样子,是多么的贫瘠和凶险。
看来……陈正泰将她糊弄得不轻啊!
“此事,朕会定夺。”李世民颔首道:“对了,你去告诉他,以后有话就自己直接来和朕讲,不要总让你来旁敲侧击。”
遂安公主忙点头,她心里松了口气,师兄果然说的对,这一次自己逃出来,父皇肯定要震怒的,少不得要狠狠教训自己。
好在师兄教了她这个方法,只要讲一讲塞外,尤其是说一句出塞之类的话,父皇一定会将心思移到这上头,如此……她就可免受责罚了。
遂安公主与有荣焉地想,师兄实在太厉害了。
…………
别宫里,李世民来回踱步,自昨天傍晚到此时,晨曦初露,晨雾已起。
这孤零零的大殿里,依旧还传出李世民的脚步声。
张千在外头,感觉自己身上的骨头都有些僵硬了,哈欠连连,陛下没有休息,他这个近侍自也是不能休息。
只是陛下在这殿中已走了一夜了,心事重重的样子。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肯就寝。
只是他不敢去招呼,只能一直乖乖地站在殿外。
倒是没多久,他终于听到了李世民的呼唤声:“去将杜卿家叫来。”
“喏。”张千顿时打起了精神,这真是造孽啊,陛下一宿未睡,可看这个样子,只怕还有许多事要办呢。
杜如晦很快便来了,向李世民行了礼,看着李世民的脸色,诧异道:“陛下一宿未睡吗?”
“朕睡不下。”李世民显得有些疲惫,声音嘶哑。
不过此刻,他多了几分兴奋:“朕思来想去,我大唐的心腹之患,永远都在北方,可是……朕思量再三,却发现我大唐纵是能横扫大漠一次、两次,又有什么用呢,东突厥被我大唐所灭,如今愿意归附,可是很快,回纥和高句丽人又趁机占了突厥人留下来的空白,便连那遁走的西突厥人,也开始东进,假以时日,大漠之中,又会出现我大唐的劲敌,朕在想,是否有一劳永逸的办法……昨日,陈正泰似乎觉得可以试一试,可朕思来想去,依旧还是没有头绪,卿家以为呢?”
杜如晦毫不犹豫地道:“自东周以来,胡人的问题就一直尾大难掉,这千年来,不知多少圣君名臣,也都曾想尝试各种方法,以达到天下能够长治久安的目的,可是臣以为,这不是易事,永绝边患,谈何容易呢?”
这是实在话。
古人们最看重的就是历史经验,而历史经验已经再三的证明,一切都是徒劳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强盛的时候,尽力去扫荡他们,使他们虚弱,而到了中原虚弱时,他们自然会趁势而起,开始进入中原。
李世民道:“陈正泰有一个建言,他希望将遂安公主的公主府,营造在大漠。”
“什么?”杜如晦诧异地道;“臣有些不明白?”
“你还不明白吗?”李世民深深地看了杜如晦一眼:“这家伙,已经开始以朕的女婿自居了。”
“呀。”杜如晦张大口,老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被震惊到了。
杜如晦随即尴尬地道:“天家私事,臣岂可妄议。”
李世民哭笑不得地道:“朕在想,他一定是在打什么主意,难道他是害怕朕不将遂安公主下嫁给他,所以他出了一个馊主意,将公主府营造在大漠之中,这样的话,便没人敢尚公主了?可是他又怕朕不同意将公主府移在大漠,所以又抛了一个诱饵?”
杜如晦咳嗽道:“想来陈都督不至如此心思吧。”
李世民摇摇头,笑道:“他喜欢绕弯子,毕竟是少年人,脸皮薄,不好求婚,所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也是未必。可这家伙,真是让朕百爪挠心啊,朕想要的,就是长治久安,因而对内需进行新政,对外,却需永绝北方边患,杜卿家,朕现在可成了肥鱼,见着了诱饵,虽知那诱饵里有钩子,却总忍不住想去咬一咬,你说该如何?”
杜如晦也算是服了,就你李二郎想的多。
不过他不敢怠慢,随即道:“陛下何不如召陈都督来问,便可决断了。”
“不能问。”李世民瞪他一眼:“朕要憋着,问了,便像是咬了钩一样。”
杜如晦:“……”
“杜卿无话可说了吗?”
“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