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就是瘟神盘踞之所。
头天晚上群情激愤,有不少人被气氛鼓舞着天不怕地不怕,可睡了一觉,在梦里想起瘟神的恐怖,还是有不少人打了退堂鼓,庆幸自己没有被选上。
甚至力行社的社员也有不少人露出胆怯之色,毕竟他们这次的对手不是能看见的敌人和虎豹豺狼,而是萦绕大半个江南的恐怖瘟疫。
太子有昊天上帝襄助自然是不惧,可我们呢……
“此去布山,绝非一时血勇上头,而是为救布山百姓于危急。
不愿去的,尽管留下,我绝不责罚,愿意去的,休要惊慌,跟随太子便是了。”
韩龙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加入汉军后,特别是加入力行社后,他越发感觉到自己人生的是有意义的。
天下还有不少人在受苦受难,也只有太子这样心怀天下的英雄才能拯救他们。
别说是瘟神,就算太子想跟昊天上帝为敌,我韩龙也要坚决站在太子的一边。
终于,有几个力行社的社员哆嗦着后退,表示不敢参加这次行动,
韩龙也不勉强,立刻增补几名愿意同去的军士为社员,组成一支三百人的精锐,乘船向陆郁生的故乡前进。
陆郁生出生在布山县,对这一路的水道再熟悉不过。
这周围山清水秀,多有奇异鸟兽,如果无病无灾,简直是人间胜景,如在画中。
可陆郁生说,那血吸虫病袭来时,人和耕牛都会遭殃,到处都是一片哀鸿,当时陆绩想尽了办法也无法阻止这片恐怖蔓延,这种灾难经常发生,哪有人会有心情欣赏这好山好水,逃跑都来不及。
刘禅面色沉重,他抓紧复习了一下《赤脚医生手册》中防治血吸虫的内容,等待到布山查看病患的情况再做决定。
布山西北为大瑶山余脉和莲花山始端,东南部为大容山麓,是四周高山环绕的盆地,虽然谈不上非常肥沃,但是地理位置还算不错。
陆绩当年在郁林的时候带领众人挖水井、种水稻,让这片土地在郁林已经算是首屈一指的富庶之处,刘禅在船上就能看见岸边有几处集市,看的出这里还算比较繁荣。
不是说来瘟神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模样,似乎也不像有瘟神过境。
刘禅和陆郁生在韩龙等人的护卫下缓缓下船,岸边早有人飞快地跑过来,远远地就向刘禅拜倒。
“可是太子与陆娘子驾到?
臣郁林劝学从事甘醴迎驾来迟,还请太子、陆娘子恕罪。”
这甘醴长得五大三粗,他穿着一身不合体的儒袍从远处跑来的时候宛如一头黑熊发现食物一般,
尽管手无寸铁,还是惊得韩龙拔剑护卫。
直到甘醴稽首下拜,韩龙这才默默把剑收起来,心道这交州民风彪悍果然不错。
刘禅温和地叫甘醴起身,又问了他的字号,
陆郁生倒是不认识甘醴此人,见他生的虎背熊腰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往刘禅的身边轻轻靠了靠。
“甘士泉,卿做劝学从事多久了?”
“不才两年前被吕定公吕使君举为从事,之前不过一粗陋鄙夫,倒是让太子笑话了。”
刘禅点点头,道:
“孤听闻此地瘟疫横行,心急如焚,
是何处受灾,速带孤去查看。”
甘醴瞪大一双牛眼,惊奇地道:
“这,这种小事到底是谁告诉太子的——
太子莫怪,此不过是山中奸邪不法恼了山神,因而降下罪罚,我布山百姓良善倒是不曾沾染疫病。”
“不曾染病?”
陆郁生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已经做好面对血吸虫病的准备,可天书上的药物缺乏,消灭钉螺又非旦夕之功,陆郁生这一路上还心中惴惴。
听说不过是谣言,他才松了口气。
韩龙也骂道:
“定是那吕岱不愿让我等进入此地,因此胡言乱语。
我看太子不如传令过去把吕岱薛综斩杀,看他们还敢不敢胡言乱语动摇军心。”
听说没事,刘禅也终于松了口气。
起码现在不用面对那恐怖的血吸虫病,这对全军也都是一件好事。
这个吕岱还真会吹牛,吓唬人倒是挺有一套啊。
甘醴告诉刘禅,吕岱陆逊败退的时候,大多数郁林官吏都被吴军裹挟撤退,布山现在也只有他这个劝学从事勉强支撑。
“臣盼太子,如婴童盼父母一般,太子来了,臣便放心了。”
这个五大三粗的劝学从事说的字字泣血,听得刘禅浑身一阵哆嗦。
他干咳一声,让甘醴带着自己在布山巡视。
陆郁生当年就住在布山。
她拉着刘禅的手,很快就奔到了曾经承载了自己童年的地方。
郁林太守府比糜芳家的前厅稍微大一点,不过是一个夯土垒成,覆盖茅草的低矮窝棚。
当年陆绩大多数时间都带领百姓在田间地头忙活,回家之后要么在前院露天处理公务,要么跟夫人孩子一起挤在一张桌上教孩子读书识字,
出身大族的他从没有因为房屋低矮破旧而抱怨,年幼的陆郁生也早早学会每天早晨跟父母一起抬水、烧饭、打柴。
虽然辛苦,但现在回忆起来也是颇有几分温馨的味道。
陆逊撤退时那太守府里藏着的武器全都带走,但记载郁林这些年民生情况的竹简他却一一封存,还忙里偷闲把屋里稍稍整理打扫了一番,并在桌上留下了一封给陆郁生的书信。
郁生吾妹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