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荣进上书房时曾太医已离开,只见朱旭和朱恒这对父子正横眉冷对。
显然,两人没有谈拢。
至于谈了什么,曾荣自是不得而知,不过看到这一幕,她意识到一件事,她对皇上的认知似乎片面了些,在朱恒一事上,皇上够冷血也够残酷,绝对是一位失职的父亲,倒是跟她亲爹有得一拼。
曾荣有片刻的迷茫,她想不通的是,皇上为何会对她一个外人如此宽容,对自己的亲儿子却又如此冷血?
见曾荣站在屋子中间不动,一双眼睛虽看着自己却明显放空了,朱旭猜到这丫头准是又走神了,多半是以为他又欺负了这小子呢。
想到这,朱旭尽量放温和些,问她是否想好了要说什么。
“回皇上,下官有一事想不通。”曾荣不假思索,脱口问道,只是话一出口,她又后悔了。
“准。”朱旭吐了一个字,看了眼立在门口的常德子。
常德子退到门外,撵走了大殿里的人,自己守在大殿门口。
“回皇上,下官想不通的是,在下官眼里心里,皇上是位好人,宽容、大度、善良,虽偶尔有点。。。”话说到这,曾荣顿住了,倒不是害怕,而是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词。
朱旭以为她是心虚露怯了,端起茶杯,不以为然地道:“说吧,朕不怪你,整个后宫,也就你敢指责朕。”
“回皇上,总之,在下官这,皇上绝对是位好人,就是,就是有点狡猾,想知道什么不直接问,偏要仗势欺人,逼着下官坦白,弄得下官战战兢兢的,不知错在哪里。”曾荣一咬牙,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哪知朱旭气得吹了吹胡子,“好,很好,狡猾,仗势欺人,还有什么一并说出来,朕今儿倒要好好仗势欺欺你了,否则,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
说完,朱旭见曾荣仍旧立着,又喝道:“跪下。”
“启禀父皇,阿荣的膝盖不能久跪,错的是儿子,不是她,父皇罚跪,儿子替她领了。”朱恒忙求情道。
“二殿下,没关系,皇上够宽容了,是下官错在先,下官总是摆不正自己位置,以为自己不是奴才,以为皇上不是皇上。这一年多,下官真的很感激皇上,他弥补了下官多年缺失的父爱。真的,下官母亲去世的早,父亲又很快娶了后娘,下官小小年纪就要操持家务拉扯弟弟妹妹,饶是如此,仍是落个要被卖的下场。故这些年下官压根就不知道有父母疼爱是什么滋味,直到下官遇到了皇上,皇上虽没少训斥下官,可下官清楚,皇上没有真生过下官的气,他是在教下官做事,是在引导下官。”
这话说的朱旭有几分动容了,轻哼了一声,曾荣笑了笑,又道:“其实还不止这些呢,皇上知晓下官先天不足后天也亏损,总是找各种理由赐菜给下官补身子;下官病了,皇上会命人给下官宣太医;下官受欺负了,皇上也会替下官找回来,这些,下官都记着呢。”
“罢了,说正事。”朱旭听到这不自在了,没敢去看朱恒,怕看到一双憎恶的眼睛。
这些年,他亏欠这孩子的实在太多。
“好,说正事。”曾荣转向朱恒,“二殿下,其实,皇上这么对下官是爱屋及乌。他明知道下官一趟趟往慈宁宫跑会惹多少闲话,甚至会影响到皇家的声誉,可他依然选择了成全,只因为您需要下官,也因为下官可以帮到您,不仅是针灸,还有皇上的处世之道。下官跟在皇上身边,可以更多地学习皇上的处世之道,同时也可以拓局,而这些也正是二殿下欠缺的。”
朱旭见曾荣只提了处世局,没有提及朝堂的风云变幻以及朝政的运转,暗自点点头,这丫头果真是个明白人,孺子可教。
“什么意思?你想告诉我什么?”朱恒突然觉得这一刻的曾荣特别陌生,也特别飘忽,明明就近在眼前,却又遥远得抓不住。
“二殿下,我想告诉你,往前看,过去的泥泞你已经走出来了,不要再去纠缠不清,我们一起往前看。”曾荣说道。
见朱恒眸中又露出惊恐和不安,曾荣爬到他身边,第一次主动握住他的手,她想告诉他,她在,她没有变,不是退缩不是妥协,是坦诚。
“瞧瞧,瞧瞧,阿荣比你明白多了,朕什么时候说过不成全你?连阿荣都能看出朕的良苦用心,你可倒好,这眼界,也就比鼠目略强些。”朱旭也破天荒当面夸起了曾荣。
主要是曾荣把他想说却无法宣之于口的话全说出来了,事实就是如此,这一年多他已尽力在弥补朱恒,他以为朱恒感知得到,不求孩子感激,只求孩子能放下前嫌,接纳他的弥补。
可父子两个方才又起了嫌隙,一言不合朱恒又算起了前账,起因就是朱恒要把曾荣带走,以掌事姑姑的身份留在他身边,正好储华宫也缺人。
朱旭没同意,说是他留着曾荣还有用,也是为朱恒好,可朱恒压根听不进去。
作为一个父亲,又是一个皇帝,有些话朱旭确实说不出口,即便他心里认为自己不对,嘴里也是绝对不能承认的。
这么着,也就成了曾荣进门时看到的横眉冷对。
“回皇上,二殿下才不是鼠目呢,他心里也装着皇上装着天下的百姓,只不过偶有关心则乱的时候,上次下官跟他提起税赋改良一事遇到的阻力,他当即表示愿意助您一臂之力,这才有了和钱家的通信和捐赠的二十万两白银。”曾荣替朱恒说起了好话。
朱旭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