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荣这才知道,原来做女史官的首要条件并不是才学,而是人品,只有人品正的人才会公正公平地记载皇上的一言一行,才能留给后人一个真正了解历史的机会。
难怪崔元华得知她进内廷局会如此意外,因为曾荣才进内侍监四个月,四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够完全彻底地去了解一个人,因此,曾荣猜想,不独崔元华意外,只怕后宫某些女人知晓了又该掀起一阵波澜。
送走崔元华后,曾荣跟着这位李若兰在内廷局转了转,先是带曾荣看了看她们处理公务的场所,一共三间相通的厢房,一间屋子里摆了五张桌子,南边靠窗的那张给了曾荣,另外两间屋子里是几个大柜子,里面满满的都是文档卷宗,是按年头分类放置的。
从她们的厢房出来,李若兰带曾荣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院子虽大,但房子比较多,左右厢房各有两排,每排各有屋子三间,曾荣她们在东厢房最后一排,上房有五间,此外还有偏房两间。
据李若兰说,内廷局分好几个部门,有司礼监、司设监、内官监、御用监等,女史官属于内官监下的一个独立部门,通常情形下不和其他机构有横向联系,但必须接受几位内侍官的监管。
曾荣的理解是,皇上虽不能亲自查看她们记录的文案,但内侍官可以,而内侍官又是受皇上管制的,故而,女史官手里的那支笔也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
曾荣本想问问那位病了的女史官是何情形,是否还有可能回宫,她若回宫,曾荣又是否还需回到药典局等,可话到嘴边,曾荣又咽回去了。
不管怎么说,她来了这地方,理应先好好跟着对方学习把手头的事情做好,不辜负皇上对她的信任,这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是小事。
接下来,这位李女史给曾荣介绍了她们当值情形,因着是从皇上起床开始到就寝结束一天的记录,故她们每日上工时间需八九个时辰,每日早起晚睡的,因而,她们采取两人轮值制,分早晚两班,早班卯时前就必须起床,卯正必须赶到皇上身边,晚班通常在亥正左右,也有可能到子时,故早班就是卯时到未时,晚班是未时到亥正或子时。
好在她们有五个人,每日还有一个可以轮休的,通常情形下,轮休的人会留在内廷局这边处理前一天当值两人的文案,重新誊抄过录。
说完,李若兰抱来了一堆文档,这是她们这三个月来记载的皇上言行,让曾荣先熟悉熟悉。
曾荣拿起了最上面的一册翻看起来,这是六月份的,皇上彼时已搬进了西苑,看到其中记载的内容大多是卯时起床,睡眠如何,几时上朝几时下朝,下朝后是否会见官员,话题是什么,几点请平安脉,脉象如何,几点早膳,早膳如何、几点午休,几点批阅奏章等等,事无巨细大致均有描述。
曾荣忽地好奇起来,她想知道在西苑那些日子她在外书房跟着曾林学医术有无记载,也想知道那日她和镇远侯王柏发生冲突是否也记录在案。
于是,趁对方不留意,曾荣快速地浏览了前几日的内容,总算翻到那日的文案了。
开头仍是千篇一律的“上,卯时起。”不过后面的内容有所不同了,“半夜走觉,略有不济,凉水敷面,饮羊乳一盏,卯时三刻上朝,辰正下朝,于外书房继续商榷减赋一案,参与者内阁徐扶善、王咏、唐庆霖,镇远侯王柏、威远侯顾晗。。。”
曾荣大致扫了一眼,那日来外书房议事的人不少,除了内阁三人,还有户部尚书、户部侍郎,外加几位勋贵,此事议事并未达成协议,不单几位勋贵强烈反对减赋,就连户部两位官员也不赞成,且内阁里也只有王咏的意见和徐扶善一致。
另外还有一个关键人物是皇上,皇上是赞成减赋的,内阁三人有两人同意,这文案基本就希望通过了,剩下的就是户部两位官员,其中那位侍郎还是徐扶善的老乡,也就是那位欧阳若英。
难怪那天王柏火气那么大,之前在朝堂他就和徐扶善起了争执,没想到在外书房他依然没有能说服徐扶善,哪知出了外书房正好看到曾荣,这股火只好冲曾荣喷了。
文案上还真记载了此事,叙事很简单,只说“药典局曾掌事曾荣因向御医曾林讨教医术,王柏斥责两人男女有别,不知避嫌,上出来劝解,言两人系同僚,也为本家,自比旁人熟惯,无甚不妥之处。王柏不以为意,徐相再度开口,众人推着两人离去,上斥责曾掌事惹事。”
这段话基本如实还原了当时的情形,算是比较公正,不过曾荣好奇的是,当时她似乎并没有留意到皇上身边有女史官,可对方叙述的文字仿佛亲临现场一般。
看来,这女史官的确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人品、文字固然重要,但拥有一副过目不忘和过耳不忘的头脑同样也很重要。
继续往下翻,一直翻到次日的文案,曾荣也没看到关于她学医术的记载,倒是看到她的名字频频出现在文案中,都是她跟着御医来请平安脉的。
看来,皇上是事先告诫了女史官,也或者是当时常德子把人带出去,女史官压根不清楚屋子里的几个人发生了什么,故而干脆没提,只说请平安脉。
看了一上午的文案,曾荣还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能从皇上宣侍寝妃子次数看出目前是哪位比较得宠,还能看出他和这些嫔妃们以及子女们的互动。
令曾荣诧异的是,皇贵妃这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