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专门去外国人光顾的商店花的,那里卖的都是外头见不着的好东西。
想换成普通的钱,只要在商场门口就能随时找人兑换。
他就更喜不自胜起来,拿起这张瞅瞅,拿起那张看看。
跟着就郑重其事的把外汇券像宝贝一样收藏了起来。
口口声声对宁卫民说,这钱自己绝对不花,有了后就当传家宝了。
然后一脸崇敬地举起大拇指夸宁卫民本事,说他大方、仁义。
这反而还弄得宁卫民哭笑不得,颇有点尴尬的感觉了。
再往下,第三条,那就得说说“康宁”二字了。
这一条很重要,指的是人身体的健康和心灵的安宁。
众所周知,城市生活中,让老百姓最害怕的是什么啊?
那不就是生病和穷嘛。
正所谓,有什么别有病,没什么别没钱。
对这两条,身在异乡漂泊,既没有社会福利保证,身边又没有亲人的人,也就更怕的要命。
但偏偏这两条又是相辅相成,恶性循环的。
所以像孙五福这样的,居住条件和卫生条件的都差得要命的拾荒人,是没什么可能活得健康快乐的。
孙五福别看才二十四五,就有了一身的毛病。
虽然不是什么大病,可的确够折腾人的。
比如说蛀牙,还有脚气,以及隔三差五就便秘。
一便秘孙五福还头疼,肚子疼。
说白了就是营养不良,缺乏维生素和虚火上升。
而孙五福抵御病痛唯一的办法就是买几片止痛片,从来不愿意去看医生。
他是既怕花钱,又自卑。
最不乐意听的,就是大夫颐指气使的呵斥。
他认为大夫看不起他这样的人,是不会给他好好治病的。
可既然跟着宁卫民干了,那这些就都不是问题了。
宁卫民把孙五福直接安置到了斋宫。
给他腾出了自己办公室的对面,空置无用的太监值守房,让他住下了。
至于对园方和斋宫工作人员们的解释,他就说孙五福就是自己乡下的穷亲戚。
是找来给斋宫看大门的,免得晚上失火,或是丢东西。
于是孙五福不但自此有了无需买票,就能出入天坛公园的自由,也有了在天坛公园的食堂吃饭的资格。
甚至是马上就白得了两身工人的劳动布制服和两双解放胶鞋,穿上就和天坛公园的职工一模一样。
那是天坛园方管后勤的干部做人情白送的。
此外,宁卫民还带着他买了几身内衣。又去澡堂子洗了澡,理了发,刮了脸。
然后还在天坛公园的旁边的天坛医院和口腔医院,都给他挂了号,让他看病。
一切医疗费全包。
就这样,孙五福等于一下子掉进了蜜罐里,过上了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幸福生活。
且不说从此之后吃的好,喝的好,蛀牙补了,脚气便秘都有了对症的特效药。
用的穿的,一切需要的物资都有了着落,再不用他自己发愁。
关键是生活环境,真是天翻地覆的改变了。
过去他住的都是什么地儿啊?
不是垃圾场、水泥罐子、破布窝棚,就是荒废的谷仓。
可以说是与蛇鼠,野猫野狗和各类昆虫为伍的。
有时候墙不遮风,房不遮雨,真冷的时候,还得靠烧垃圾架篝火取暖。
可如今呢?
他住的是皇上的行宫啊!
而且还是个位于大公园里的行宫。
大小便有干净的厕所,洗漱烧水都有自来水用。
每天一睁眼,看见的不是巍峨的古建,苍松翠柏,花木鸟雀。
就是漂亮的姑娘,开心的游客,活蹦乱跳的孩子。
可想而知,他活在这里是个什么样的心气儿。
甚至就连旁人对待他的态度也是大不相同了。
就因为头上挂着个宁卫民亲戚的名义,无论是园方还是斋宫的职工,都对他和气的很。
说话客气极了,再也没人给他冷眼和白眼看,就更别说什么难听的话了。
所以这过去和今朝能一样吗?
说他孙五福一步就从地狱走到了天堂,是一点不为过的。
那他还能不美吗?
说实话,他真是有心好好拍几张照片,也寄回老家,让所有的村里人好好看看。
他孙五福是个有福气住在首都公园里的人。
于是这也就自然而然有了第四条,攸好德。
要知道,孙五福生性仁善,原本就是个宽厚的实在人。
对往日那些那些奸懒馋滑的同伴,他都要求自己对得起人。
就别说身处新环境里,与那些让他真心喜欢打交道的人相处了。
所以他干活上是不惜力,不计较的。
不但宁卫民交待他事儿,他往心里去,一门心思要做得圆满。
就是平时,他也会主动帮着斋宫的姑娘们,园方的园丁,清洁工,保卫干事们,干些杂事。
这反倒让他这个只会嘿嘿憨笑,低头干活的老实头混成一个大家公认的好人缘。
都说男愁唱,女愁哭。
但其实男人高兴了也会唱的,就像女人高兴了也会哭一样。
别看孙五福很难主动说出些什么漂亮动听的话语来。
但他的嗓子还真不错。
每当清晨或是傍晚,没有游客的时候。
这小子便都显示出了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活跃,按捺不住表现嗓音的yù_wàng。
对着那空旷的院落,对着那些红墙绿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