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就再无半点怀疑了,因为普通老百姓是绝没可能随随便便带着一年的工资出门的。
这个时候,恐怕就是宁卫民自己解释,说他并没有个好老子,都没人相信了。
接下来,事情当然就好说了。
李科长以一副待客的态度,满面笑容的把宁卫民请到自己的办公室去喝茶。
其目的绝不是再谈这场误会的始末究竟了。
而只是单纯的想和宁卫民聊聊天,认识一下。
宁卫民的钱,李科长当场就让人还给了他。
而且对孙五福这“一时糊涂”的错误行为,也做了较为宽大处理。
只没收东西和非法所得就够了,也不再罚款了。
最终,李科长不但是亲自把宁卫民送出工商所的,告别的时候还专门去握了握宁卫民的手。
说他们查抄的东西是每月下旬统计上缴,欢迎宁卫民时常过来聊聊天。
听话听音,锣鼓听声,这话就比较耐人寻味了。
宁卫民当然要投桃报李。
他便也说,李科长这个朋友他认下了。
如果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打名片上的电话找他就行了。
不知道的人,如果看到这两人惺惺相惜的友谊,肯定会以为他们是早就认识的莫逆之交呢。
总之,对于宁卫民来说,这就是连有惊无险都算不上的一件小事罢了。
哪怕真进了派出所他也不怵。
毕竟通过新春庙会,他跟重文分局的领导是说得上话的。
他这么一个清白人士,怎么可能解决不了这点事儿?
但反过来,孙五福可是被唬得不行了!
离开工商所才堪堪二十米远,这小子就按捺不住的惊叹起来。
“采购!你太能了呀!你现在到底是干啥工作的?连工商所的领导都卖你面子?厉害啊你!”
宁卫民微微一笑,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反倒问起他来。
“你怎么干起这个来啊?今天损失了多少啊!那些东西到底是你的,还是别人的?”
这一问可好,宁卫民才知道,在他走后,东家垃圾场出了多大的变故。
敢情改革开放不是说空话的,城市的发展和进步也一直都在继续的。
1982年6月15日,为解决京城的垃圾处理,并为垃圾消纳设置必要的场地。
京城市政府召开第二十四次办公会议。
真是决定拨款四百四十万元人民币,对首都周围的垃圾环带“动大手术”。
具体工作是由两部分构成的。
一方面是把现有的所有露天垃圾场取缔,所有垃圾进行填埋和焚毁。
另一方面是在郊区建设八个垃圾转运站,于远郊区建设四个垃圾堆放场。
八个垃圾转运站的坐落地点是大屯、大望京、高井、小武基、马家楼、吴家场、五路居和后八家。
所以不能不承认,宁卫民当时能及时从东郊垃圾场离开是极为明智的选择。
因为从这个时候起,在政府的推动下,东郊垃圾场就不复存在了。
再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像这里,让他们十几个人过得这么逍遥自在了。
盲流子们的好日子彻底走到了终点。
于是大家不得不各奔东西,自寻生路。
好在这些盲流子毕竟阔绰过,这么多年下来,人人都有些积蓄。
许多人就买了三轮车,开始走街串巷,主动出击的收破烂,然后转卖废品站。
虽然不像过去那么能挣钱了,但只要舍得力气,维持温饱也足够了。
一开始的时候,大家本来距离的还不是太远,就在东郊附近讨生活。
用“将军”的话说,是为了免得遭人欺负,互相还能有个照应。
但后来,“将军”带着的几个人,因为耐不住清贫,又走了盗窃的路子。
许多盲流子就对他们敬而远之了。
孙五福就是其中一个。
他这人十分认死理,宁可饿死也不偷不抢。
想当年他从村里跑出来,不过是因为打伤了公社干部的儿子罢了。
再加上又怕“将军”强迫他上贼船,于是果断从东郊跑到了西郊,照旧靠捡破烂过日子。
后来,到了去年下半年的时候,孙五福又遇见了另一个从东郊跑来西郊的盲流子徐老六。
这才从这小子嘴里,知道“将军”他们已经被捕了。
听说盗窃一台电视机的时候还弄出了人命,可想而知,那几个人这辈子大概是走到头了。
于是孙五福就从此跟徐老六成了搭档,俩人伙在了一起干。
徐老六和孙五福不同,那是个有头脑的精明人。
玉渊潭这公园门口“鬼市”的营生就是这小子发现的。
徐老六认为他们收破烂弄来的瓶瓶罐罐也不少,大可以同样拿到“鬼市”上卖。
没想到哎,随随便便试巴了几次,只要敢往上喊价,还真来钱。
已经满可以赶上当初在垃圾场的日收入了。
于是徐老六就再不干体力活了,他耍起了小聪明,让孙五福负责收,自己专门负责卖。
此后,他每天他除了早起摆摊儿,就躺在家里喝酒睡觉。
时间长了,孙五福看出门道来了,觉着自己干的多拿的少忒不公平,自然怨气越来越大。
徐老六也自知没办法再糊弄下去了。
怕拆开散伙,也只能答应要教教五福怎么讨价还价,以后俩人可以换着干。
这不,今天就是徐老六带孙五福摆摊的第四天。
也是碰巧了,抄市的时候,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