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河口就在百里开外,并不算远,许不令四人不惜马力疾驰,在入夜时分已经便抵达了陡河口镇。
写好纸条绑在吃饱喝足的小麻雀身上,不理会小麻雀生无可恋的眼神,便将其给放了出去,然后在落脚的客栈中等待,避免小麻雀找不到主子。
婚船从滨州出发,贴着海岸线航道走,至陡河口约莫四百里,麻雀的聪慧在鸟内中拔尖,但不善于长距离飞行,哪怕是钟离玖玖精心培养的良种,过去也需要时间,麻雀送完信回来,恐怕就得明天了。
陡河口镇是一个滨海码头,寒冬腊月不好出海,港口内停泊了大量船只,镇子上灯火通明,靠海吃饭的当地渔民、船工都在家闲着,小镇集市上非常热闹,年关将近,还有舞龙舞狮的队伍在街上穿行。
连续奔袭百里,人困马乏,四人各自回房休息,调整这几天饥寒交迫的疲惫感。
许不令这两天确实累的不轻,倒在枕头上便陷入了沉睡,直至夜深人静之时,窗外街道上忽然响起了马蹄声,又将他唤醒了过来。
叮铃—叮铃—叮铃—
马蹄铁踩在街面和马铃铛的声响很清脆,与寻常的马匹截然不同。
许不令很熟悉这个声音,一头翻起来,推开窗户看了一眼,便瞧见一个后背插着黄旗的驿使,从街面飞奔而过,消失在了视野尽头。
身藏传国玉玺,被人发觉事情有多严重不言自明。
许不令之所以在这里落脚,便是因为此地是南北官道的必经之路,有什么动静可以第一时间发现。
背后插黄旗是八百里加急的意思,过时未到的驿使,或者阻拦驿使的人,全部按延误军情处置,满门抄斩的大罪,一般都是边关有大变故才会插黄旗,许不令很熟悉这流程。
眼前这名驿使是从辽西那边过来的,要么是辽西都护府有紧急战报,要么就是和长安城通知菩提岛的事儿了。
许不令站在窗口,稍微思索了下,觉得菩提岛的事儿可能性要大些。
背后插黄旗一般都是密报,各地的暗语都不同,没有兵部的密码本,劫下了驿使也是看不懂,还会害的驿使全家掉脑袋。若真是边关出了乱子,此举不知要害多少边关百姓和将士。
许不令毕竟出身将门,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做这种天怒人怨的事儿,只是暂且把此事记在了心上。
天色已经漆黑,恐怕已经到了三更天。
许不令关上了窗户,准备躺回被窝里继续给小夜莺暖床,只是这一醒来,便没了睡意。
醒都醒了……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在屋里寻找了几样物件,轻手轻脚的走出了房门,来到了隔壁钟离玖玖的门口,轻轻抬手敲了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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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寂寂。
客栈房间内的油灯已经熄灭,钟离玖玖梳洗过后,合衣躺在枕头上,手中攥着几个小瓶子,不怎么敢睡着。
地下石室中,莫名其妙和许不令拜了天地,此时夜深人静回想起来,感觉自己就和失心疯了一样。
可已经拜了天地,连婚书都画押了,闹到阎王爷跟前都是许不令的媳妇,再后悔好像也没用了……
其实也不后悔,就是觉得亏……
钟离玖玖咬着下唇,幽幽叹了口气,娇美脸颊满是复杂。
她起初接近许不令,确实是为了和宁玉合比个高低。但后来发生这么多事儿,心里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说别的,单单说龙潭的围杀,许不令在不确定是不是她的情况下,为了以防万一,百里奔袭直接跑来了,差点把追风马跑死。
一匹追风马价值何止万金,放在南越,换个城池回来都不是不可能,世上能为相识之人做到这一步的,能有几个?
钟离玖玖当时特别感动,愿意抱着许不令给他取暖,其实已经有点喜欢这个既强大又暖心的男人了。而在菩提岛的时候,许不令处处都护着她,她都看在眼里。
当时她害怕,很想说话,很想听别人说话,许不令便在水不多的情况下,给她讲故事,说的口干舌燥。
那种濒临绝境的情况下,浪费力气和水分说闲话,可以说是用自己剩余的命为代价在安慰她。
钟离玖玖此时回想起来,就恨不得抽自己两下,觉得自己为什么那么无理取闹、没心没肺,明明平心静气不说话可以多撑一会儿,却非要闹,瞧见许不令不停说话,也不知道制止,而是傻愣愣听着。
劫后余生,钟离玖玖心里便觉得后怕——若当时真是机关损坏,只差一刻钟救援就能破开石墙,而许不令因为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儿,没撑住最后一点点时间……
她死了还好,若是在许不令的照顾下活下来,下半辈子会有多悔恨,她都不敢去想,恐怕连死都不敢死吧。
回想这些大大小小的事儿,钟离玖玖很清楚的知道,与权势、财富甚至性命比起来,许不令更在乎身边人。
为了让她多活半刻钟,能放弃自己哪一点生机,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不过,还是觉得有点亏……
凭什么我要排宁玉合后面?
钟离玖玖双眸望着幔帐顶端,幽幽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东西。
与其说是纠结,可能说害怕更合适一些。
女儿家嫁人,哪里有不害怕的,她还是雏儿,要洞房的!
到了客栈后,她就害怕许不令跑进来乱来,她根本就不知如何面对,也不知该做什么。
心里有点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