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李太后的全力支持,朱翊镠的底气无疑又足了两分。
原本他就有信心搞好宛平县的试点改革,在李太后面前说倒有十足的把握还真不算是吹牛皮。
如今宛平县像是进入战备状态,头等大事就是清丈县境内的田地,不管是谁家的或是谁的名下,反正要得到一个相对准确的数据。
谁想从中作梗,或使绊子或阻挠啥的,估计没这个胆儿。
首先领头做这项工作的是驸马严永凡,人家是奉旨行事,与他过不去不就等于抗旨不遵吗?
其次宛平县境内白天有缇骑兵到处巡逻,加上本县原有的衙役士卒,基本放眼之处都能看到官兵。
这只是明着看得见的,还有暗中巡逻的东厂番役,分散在宛平县的各个角落里,谁敢轻举妄动?
再者宛平县最大的刺儿头——武清侯李伟,人家可谓第一皇亲国戚,都不敢说话,还有谁敢跳出来?
而永年伯王伟地位虽有不及,可人家也是伯爵,怎么说与李太后是亲家,他更是配合,一句话不说。
宛平县的豪强权势大户都希望李伟跳出来,可迟迟不见动静,一打听才知道李伟被李太后痛骂了一顿。
还能指望谁?
关键是就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那些人忌惮不敢啊!
倒是有人撺掇李伟,甚至特意跑到他家去,给他送礼请他出面,可李伟还是不敢。毕竟已经被李太后警告过,顶风而上的事儿犯不着。
以致于在宛平县,看起来是舆情汹汹,可清丈田地的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一点儿都没耽误。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百姓乐见其成很高兴啊!
听说清田是为了分田均田,使得耕者有其田,百姓兴奋得几日几夜睡不着觉,恨不得这些工作一天就完成了,然后拿到拥有使用权的土地。
有了朝廷的铁血政策,有了百姓的欢呼雀跃,又没有人敢领头出来闹,其结果可想而知了。
豪强权势大户是焦头乱额,普通百姓是喜闻乐见。
“我们真的马上可以分到田地了吗?”
“废话,当然是真的,这可是圣旨,知道什么是圣旨吗?”
“像我们这样的老太太、老爷子也能分到田地吗?”
“能,听过按人头分。”
“那分到田地后,赋税会不会加重?”
“不会,绝对不会的,皇帝爷说了,赋税只会减不会增。”
“是啊,当今皇帝爷的执政理念是以人为本,知道什么是以人为本吗?就是处处站在百姓的立场考虑。”
“那可是自古以来最好的皇帝啊!要说我们这些人真是荣幸!”
“……”
总而言之,土地——分田地,能调动农民百姓最大的积极性。
朱翊镠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就想来一次大解放。可惜条件不允许,只能试点,不能全国立即推行开来。
这天,严永凡从宛平县回来进宫觐见,他随身背着一张弓。
刚一进来东暖阁,朱翊镠便看见了他背上斜挎着的那张弓。
“小舅子,这个认得吧?”
严永凡大大咧咧的,一进来便将弓取下来,往御案上一放。
“这便是你在宛平县负责丈量土地时专用的量弓吗?”
朱翊镠虽然是第一次亲眼所见,但猜也能猜到那是量弓。
况且他还专门提醒过严永凡,要注意量弓的统一标准问题。
因为上一次清丈田地时,出现了量弓的标准不统一问题。
其后果不容小觑。
这也是为什么朱翊镠要求全国再丈量一次田地的原因之一。
“是的。”严永凡点头回道,“今儿个进宫就是为了这张弓。小舅子看看,这张弓有何不同之处。”
朱翊镠刚一拿起量弓,便听见严永凡笑道:“小舅子没有经历过,也没有干过这活儿,肯定看不出来啥。”
严永凡说这话时,脸上尽是一股得意与自豪劲儿,好像天底下唯有他知道这量弓的秘密似的。
朱翊镠付之一笑,拿起量弓,用拇指与食指比划了一下,然后悠悠然地说道:“这张量弓短了三寸。”
“咦?小舅子如何知道的?”严永凡不可思议的神情,一下子愣住了。
“用手指量出来的嘛。”朱翊镠又用拇指与食指拃了拃弓弦。
“这么准?”严永凡瞪大眼睛。
“当然。”朱翊镠道,“丈量土地时户部颁下的弓样是三尺五寸,而你呈送上来的这张弓长度只有三尺两寸。”
“小舅子真是神仙,居然什么都知道哈,关键是你都没出宫,坐在东暖阁竟什么都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朱翊镠笑了笑说:“姐夫可别忘了量弓的问题还是我提醒你留心的。”
“我还以为小舅子只是说说,或者是户部的提醒。”严永凡道。
“那姐夫不是太小看我了?”
“哪敢?”严永凡心悦诚服地道,“那小舅子知道这张量弓的用处吗?”
“张先生在丈量土地之初,就让户部制定出合理的度量制,当时是以三尺五寸为一步,二百四十步为一亩。这是标准的量弓尺寸……”
“靠!小舅子怎么啥都知道?”
“别打岔,朕还没说完呢。”朱翊镠摆出一副威严的神情,“而眼前你呈上来的这张量弓,是三尺两寸,丈量土地时相当于一弓克扣三寸,变成了三尺两寸为一步,如此丈量下来,一亩田成了一亩一分多。姐夫你想想,这样一笔账,是多大的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