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孙暹,王安只知道他是司礼监随堂太监,并负责管理甲子库——那是一个肥得流油的职位。
怎么说孙暹也算得一位大珰了。
只是王安并不清楚孙暹最近经历了什么,不知道孙暹被万历皇帝偷偷派来江陵打探阳康的消息,结果却被朱翊镠扣留,让领队挖矿去了。
“孙公公,有话慢慢说。您为什么变成这般模样?”王安放慢语速。
“万岁爷让我带人挖矿啊!”孙暹犹似百爪挠心地回道。
“哪个万岁爷?”王安还以为孙暹嘴里的“万岁爷”是万历皇帝呢。
尽管当时在万历皇帝眼里孙暹不及张鲸香,但也是大红人一个。
“就是当今的万岁爷,也就是曾经的潞王爷啊。”孙暹带着哭腔,继而将自己近来的遭遇哭诉了一遍。
“挖矿?负责监工也很不错呀!”王安甚至带着两分羡慕的神情。
在他的认知里,派出来监工开矿的宦官待遇都还很好。
想想,既是朝廷派出来的,就等于是钦差大臣。到了地方,不仅可以与当地官员打成一片大捞油水,还可以肆无忌惮鱼肉当地的百姓。
所以凡是被派出来监工的宦官,几乎都认为是一件美差。
怎么到了孙暹这儿就大吐苦水?
而且瞧孙暹这般模样,那是遭受了多少罪啊?王安很是不解。
“监工不错?”孙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道,“当地人都知道我原本是万历皇帝爷的人,当今万岁爷派我监工,只是为了惩罚我。等到大明天下易主,万历皇帝爷完全失势被发配到一座荒岛,我更是成为众矢之的。当地官员也不把我当回事儿了,以致于那帮挖矿的刁民非但不听使唤,还骂我打我不给吃的,这段时间我的日子那叫一个惨……”
说着说着,孙暹又是泪如雨下。
王安总算听明白了。
原来孙暹是被万历皇帝暗中派来江陵城查探阳康的消息,而阳康是万历皇帝留在朱翊镠身边的线人。
阳康被揭发了还被软禁,孙暹无处打探,只好恳请与朱翊镠配合,结果被朱翊镠派去监工挖矿了。
尽管当地随他挖矿的民工后来也都知道,朱翊镠的本意是要惩罚他,可当时他是万历皇帝的人,挖矿的民工自然有所顾忌。
谁知朱翊镠取而代之当了皇帝,而朱翊钧说是就藩台湾。但其实在许多人眼里就是流放,地位自然一落千丈。
准确地说,朱翊钧现在毫无地位可言。流放到台湾那样一座孤岛还有什么地位?搞不好很快就死在那里。
打狗看主人。
孙暹的地位可想而知了。
人都是现实的动物。更何况朝廷派来监工的太监名声早就臭名远扬。
孙暹遭罪也就能理解不奇怪了。
只是对于小小年纪的王安而言,他还有感到费解的地方。
“孙公公,既然你如此受罪,那你为什么不走呢?”王安问。
言下之意,怎么说也是监工头,大内数得着的宦官,不高兴不说,还被欺负,那就向朝廷申请回京不干了呗?干嘛非得受罪将自己逼成这般模样?
落魄成乞丐,图什么?
“走?”孙暹苦笑,“你年纪尚小,恐怕还不知道万岁爷的手段吧?被万岁爷揪住,我能走到哪儿去?敢回京吗?敢逃走躲起来吗?要是被万岁爷知道我逃走了,那我还有命吗?”
王安点点头,这样一说,好像,确实还真是……朱翊镠的厉害和有仇必报的性子,他当然听说了。
“对吧?”孙暹又哭道,“我既不能逃走,又不能回京,还得乖乖当监工,只是没人把我当回事儿。最近简直度日如年,想死的心都有。”
“那我能帮到孙公公吗?”王安带着怜悯之心问。
“能,你回京向万岁爷禀报,求他要不召我回京,反正没有谕旨,我不敢私自回京;要不授予我一个正儿八经的监工身份,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带有惩罚的目的,这样我就不会被人瞧不起被人挤兑,甚至被人打骂了。”
“哦,这个我倒是可以帮孙公公传话的。”王安点头答应了。
继而又喃喃地补充道:“就不知万岁爷会怎么想,会做出什么决定?”
王安这么说,也是为自己留了一个心眼,毕竟他知道曾经被朱翊钧宠信和重用的人,如今似乎都没好下场,其中最典型的代表无疑就是张鲸了。
那孙暹……还会得到什么优待吗?
所以孙暹赶紧补充一句,言下之意是只能传话,其它承诺不了。
然而孙暹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苦苦哀求道:“恳请公公将我当前的处境说与万岁爷听,再这样下去,我坚持不了多久会死的。你与万岁爷说,我答应为他做三件事儿,眼下一件都还没做成呢?倘若现在就死了,我从哪儿给他找李进忠啊?”
“李进忠?”王安微微一滞。
“哎,你不明白,万岁爷知道的,他说这个人很重要。”
“可为什么一定要孙公公去找呢?”王安又是不解地道。
“这是万岁爷的旨意。”
“哦。”王安只能一知半解地点头,还是不大能理解。
“你小小年纪,现在身居何职?听说你已经来过江陵城一次了,这次又有何使命?”孙暹问。
“我还在内书堂读书进修。”王安如实回道,“上次是万岁爷吩咐奴婢来请冯公公和潘老进京,这次是万岁爷吩咐奴婢征询张先生一个问题。”
“这么说,你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