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皇帝这几道谕旨一经传开,天下哗然。
曾经跟随张居正披荆斩棘的官员莫不惶惶,感觉仕途走到尽头了;而曾经抵制和反对张居正的官员暗自窃喜,感觉马上就要升迁了。
除了当官儿的,天下百姓也是议论纷纷。
与当官儿的一样,对张居正也是褒贬不一,喜欢张居正的,看到改革给他们带来的好处;而憎恨张居正的,看到改革给他们带来的恶果。
自古至今,任何一项改革不可能做到让天下所有人都受惠。
张居正的改革也一样。喜欢他的人很多,但反对他的人也不少。
“皇帝爷难道真要反对他的老师,将其改革主张全盘否定吗?”
“这还用问?不是明摆着吗?前首辅生前倚重的数位大臣如今全部落马,皇帝爷的决心其实早就露出端倪。”
“的确,只是因为辽东战事,皇帝爷将宠信的张鲸大公公派往辽东监军,所以皇帝爷的计划被搅乱了而已。如今辽东那边已取得大捷,张鲸大公公刚一回来,皇帝爷就迫不及待了。”
“那张鲸大公公这次岂不是当了一回代罪羔羊?”
“可不是吗?听说张鲸大公公躲在皇帝爷处理政务的西暖阁里,两天了都不敢出来呢。”
“可据我所知,皇帝爷要反对前首辅张居正,与张鲸大公公关系不大。最多张鲸大公公怂恿皇帝爷两句,最终的决定权还在皇帝爷手里。”
“为什么说与张鲸大公公关系不大?要知道张鲸不在皇帝爷身边,皇帝爷都隐忍着不敢出手呢。”
“你们真不知还是假不知皇帝爷为何如此憎恨他的老师张居正?这件事,依我看没有张鲸大公公怂恿,皇帝爷一样要下手的。”
“这是为什么?”
“都说前首辅张居正是摄政王,独揽朝政十年,皇帝爷在他面前都要吞声忍气,毫无国主的感觉。如今张居正病逝而终,皇帝爷当然想扬眉吐气,找回当皇帝的感觉。”
“而且还有一点,不都在传说当今慈圣皇太后娘娘与张居正关系匪浅吗?张居正在世时,听说慈圣皇太后娘娘只听张居正一人的话,每次见了张居正都会脸红呢。皇帝爷岂能不知?心里肯定恨死了张居正,只是不敢表现出来。如今张居正已过世,皇帝爷这么做仔细一想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皇帝爷这么做,到底是泄愤的成分多,还是真要推到张居正的各项改革措施以树立皇权?”
“应该都有吧。反正毋庸置疑,皇帝爷就是要反张居正,不然不会大张旗鼓地剪除张居正的党羽。”
“那慈圣皇太后娘娘答应皇帝爷这么做吗?还有张居正的盟友冯保呢,难道就没有人站出来反对?”
“反对有什么用呢?皇帝爷乃一国之主,谕旨已下发,谁敢抗旨不遵?况且张居正一死,慈圣皇太后娘娘与冯保都失去斗志,如何拗得过皇帝爷?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皇帝爷掌权,当然需要提拔他中意的臣子,不会在再用张居正生前的党羽了。”
“那对国家而言到底是福还是祸?”
“谁知道?只求不波及咱们这些平民百姓就好喽。”
“……”
王篆约曾省吾去了梁梦龙家,准备联手提出抗议,至少要问个明白,为何无缘无故遭到罢斥?
然而,梁梦龙早就想得通透,觉得抗议有什么用呢?难道还能驳回万历皇帝的旨意不成?
所以,当王篆和曾省吾约他时,他冷笑一声,不以为然道:
“什么叫无缘无故?谁不知咱们几个是张先生一线上的人,而陛下明摆着就是要反对张先生嘛。”
王篆气咻咻地道:“可咱们几个难道就这样卷铺盖回家?”
“那你想怎么样?”梁梦龙反问。
“想讨回一个公道。”王篆不服,“想当初我们几个跟随张居正披荆斩棘,是何等艰难,怎么说万历中兴也有我们的功劳吧?可到头来二话不说,要将我们撵出京城,凭什么?”
“树倒猢狲散,张先生已经过世,我们几个何必再做无益的挣扎?”梁梦龙好心劝道,“其实我早料到有这么一天,太后娘娘帮不了我们,冯公公也帮不了我们,等待我们的只有黯然离去。这恐怕就是我们的取宿命。”
“梁兄,你为何如此颓靡?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人啊!”王篆心疼地道,“拿出你征战沙场的魄力来。”
梁梦龙摇了摇头,喃喃地道:“我不是颓靡,只是看清了现实而已。陛下誓要反张先生,试问我们几个岂能有好下场?罢斥致仕回籍,还算不错的了。我们就感到知足吧哈。”
王篆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不是他之前认识的梁梦龙。
“接受现实吧,我总感觉接下来陛下还有更出格的行动。”梁梦龙抚慰道,“其实也不是不想争,只是争不赢啊。陛下这几道谕旨,太后娘娘这时候肯定知道吧?可她找陛下理论了吗?没有,我想也不会。这才是现实。连太后娘娘都无能为力,我们还能怎么滴?老虎的屁股可摸不得的啊!”
“我只是不甘心。”王篆恨恨地道。
“劝两位还是算了吧。如今的形势已经很明朗了。”梁梦龙道,“不是我说丧气话,咱三个谁比得上冯公公?”
王篆和曾省吾都不说话。
无它,只因确实都感觉自己比不上冯保,包括梁梦龙自己在内。想当初张居正在世时,对冯保都忌惮三分。
“是不是?冯公公多有能耐,可他最近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