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逍心头一凛,早在一年前,太后便说过类似的话,那场春日宴,不仅是为了大皇子和二皇子,也是为了他。
后来他以出京办差为由避开了,再后来他时常不在京城,太后便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想不到刚出正月,太后便旧事重提,莫非是又想再来一次春日宴吗?
大皇子的亲事定下来了,可是二皇子赵谦的亲事却泡汤了。
这样一想,太后或许还真的会再办一次春日宴。
沈逍心里却坚如磐石,他这个人就是如此,一旦有了决定便不会更改。
小时候他命悬一线,今日不知明日事,那个时候,他想到什么事便立刻去做,以免自己死了便没有机会了。
他不会与人商量,也没有人可以商量。
因此,他长大以后也是如此,即使有些事情不能立刻去做,他也会确定目标之后循序渐进。
无论还要等多久,也无论在这个过程中会经历什么,他心里定下的那个目标,决不会更改。
“姑祖母,杀害父亲母亲和兄长嫂嫂的凶手至今未能查出,孙儿暂时不想谈及婚事,还请姑祖母再给孙儿宽限两年。”
沈逍说完便跪在了太后面前。
太后的眼泪顿时涌了出来,屏风后的昭阳长公主却已变了脸色。
什么意思?若是那案子破不了,沈逍还就不娶妻了?
没错,昭阳长公主把沈逍口中的“两年之限”自动过滤掉了。
沈逍是孤独终老还是终身不娶,这都不关她的事。
但是宝贝闺女怎么办?
昭阳长公主的眼前浮现出华静瑶满头白发,却还做姑娘打扮的模样。
不行,沈逍你坑谁都行,就是不能坑我女儿!
昭阳长公主闪身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沈逍惊觉有人靠近,他蓦然转身,正对上昭阳长公主盛怒的脸。
这一刻,沈逍忽然意识到,他可能理解错了。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昭阳长公主把手里的锦盒朝着沈逍砸了过来!
沈逍是练家子,见到有东西朝他砸过来,他下意识地横臂去挡,锦盒在他的面目前硬生生被格开,掉到了米色菊花双狮戏球地毯上。
锦盒的盖子弹开,一枚玉佩落了出来。
沈逍原本就是跪在地上的,他的视线所及便是那枚玉佩。
他怔了怔,伸手将玉佩捡起。
他没有想到,再次见到这枚玉佩竟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殿下......”他紧紧抓着玉佩,心里却有无数个声音在呐喊,完了,他算是把昭阳长公主给得罪了。
昭阳长公主冷笑,道:“从此以后你去报你的仇,我闺女的嫁妆里不缺这枚玉佩,你拿回去吧。”
沈逍张张嘴,可他一向就不是口齿伶俐的人,此刻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太后见了,心疼地说道:“阿逍,瑶瑶和佳卉也该回来了,你去迎迎她们。”
沈逍已经成年,自是不能在宫里任意走动,所谓的让他去迎迎华静瑶和三公主,也就是让他在慈宁宫的院墙里站一会儿。
沈逍行礼,默默地退了出去,掌心内却还紧握着那枚玉佩。
见沈逍出去了,太后沉下脸来。
“昭阳!”太后沉声说道,“阿逍哪里说错了?他要给父母报仇又何错之有?不过两年而已,哀家能等,你倒是不能等了?你都三十了,脾气却一点都没改,反倒不如瑶瑶懂事。”
“我哪有三十,明明还差三个月。”昭阳长公主纠正,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她像三十的吗?华毓昆说她和十六岁时没有区别。
太后哼了一声,道:“阿逍也说了两年之内不会成亲,莫非你想让瑶瑶十四岁就嫁做人妇吗?”
“当然不想,瑶瑶还小......”
若说没有心虚那是假的,昭阳长公主此时就在心虚。
沈逍说过两年之内或者两年之后?他说过吗?
没听到啊!
“母后,母后......”
昭阳长公主伸手就去拉太后的衣袖,太后连忙把两管子衣袖全都藏到身后;“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来这个,哀家不吃你这一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想要表演倒地不起也不行了。
昭阳长公主索性说道:“母后,您难道不觉得沈逍天生就是要给我当女婿的吗?”
“哀家不觉得。”太后冷冷地说道。
借给昭阳长公主胆子,她不敢在太后面前说出,沈逍之所以适合给她当女婿的那一堆理由,比如无父无母,光杆一人......
她若是敢把这些话说出来,太后一怒之下,说不定会送她去守皇陵。
“那母后难道没有看出来,沈逍心悦瑶瑶吗?”
太后懒得看她,把脸别到一边:“哀家没看出来。”
昭阳长公主觉得吧,她和太后已经没有共同语言了。
于是大周朝至高无上的母女俩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谁也不理谁了。
春寒料峭,沈逍站在慈宁宫的院墙里,脑袋里空空一片。
有女孩子银铃般的笑声由远及近,肃穆的宫院顿时便有了生气。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逍发散的思维渐渐聚拢,他看向院门,一高一矮两个小姑娘手牵手走了进来,一个杏黄,一个桃红,似乎把整个春天都染在了身上。
“国公爷!”三公主调皮地嘻嘻笑了起来,在她看来,叫一声国公爷,就和叫老头子没有区别。
沈逍欠身给三公主行礼,眼睛却看着华静瑶。
“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