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香河到京城将近二百里,蔡老夫人派出去的人这会子应该刚到,华三老爷是飞回来的吗?
蔡碧莲看到华三老爷时的惊愕,甚至超过了棺材后面还藏着人这一可怕事实。
华毓昆不是飞回来的。
蔡家在香河算是大族,亲家同样也是当地大族,姓林。蔡家请来了清远侯府的亲戚来给撑门面,林家则请来了林家的外甥,在二皇子府里做幕僚的朱子惠。
半年前,朱子惠还在隆安郡王赵孟瑜府上,隆安郡王府与清远侯府一墙之隔,朱子惠与华毓昆出出进进遇到过几次,算是点头之交。
昨天是催妆的日子,两家人见了面,朱子惠见到华毓昆时,脸色僵了僵,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华毓昆早就听说朱子惠去了二皇子赵谦府上,那赵谦也算是昭阳长公主的侄儿,该不会是那对母女有什么事吧?
他便找了个没人注意的空当,把朱子惠一旁,问道:“华某已经离京几日了,朱先生既是昨日刚到,想来京城的事全都知晓,我见先生似有话说,不知可愿告知?”
朱子惠看看华毓昆,长叹一声,道:“华三老爷是谦谦君子,若是华大小姐能够得到您的教诲,也不至于……唉!”
华毓昆一听就急了,可是无论他再怎么问,朱子惠就是一句:“不可说,恐对令嫒闺誉有损。”
华毓昆哪里还坐得住,遂叮嘱了侄儿一番,又向蔡家长辈告罪请辞,天没亮就起身,带着小厮青语和青言回了京城,行至半路,遇到侯府派去送信的人,这才知道小女儿已经亡故的消息。
华毓昆还没到侯府,就被史乙派在府外把风的人给拦住,华静瑶得知后,索性让他跟着纸扎铺和布庄子的人一样,混进了清远侯府。
他原本独自对着那口小小的棺材发呆,没想到小艾竟然带着秦崴和华大老爷从外面进来,接着,他便一起走进棺材后面的帷幔,与几次三番欲言又止的华大老爷一道,跟着秦崴做了一回听众,听了一出侄女咬出姑母的好戏。
看着鱼贯而出的三个人,蔡碧莲脸色惨白。秦崴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笑,华大老爷面色铁青,双目圆睁,恨不得扑上去把蔡碧莲撕碎扔进猪圈,而华三老爷华毓昆则看不出喜怒,他的双眼就如寒夜里的残月,看不到神采。
此前,华静瑶只是知道华三老爷回来了,她过来的时候,华三老爷已经躲进帷幔后面了,此时此刻,蓦然看到父亲,华静瑶百感交集。
她有多少年没有见到父亲了,很久了,隔了一辈子。
父亲临终前,只说了三个字:“……你姐姐……”
她知道父亲到死都放心不下姐姐,所以她在父亲死后,就回了京城,进了宫……
她一直都认为父亲疼姐姐甚过疼她,可是现在,看到如同失魂一样的父亲,她忽然明白,前世被困在皇宫里生死未卜的那个,如果不是姐姐而是她,父亲同样会念念不忘,至死不休。
“秦大人,这贱人是在污陷家母,她一个破落户的女儿,是家母发了善心把她留在府里,供她吃穿,视她如亲生,她却狼心狗肺,勾结外人加害府里姑娘,还要嫁祸给家母,凉薄之极,狠毒之极,罪该万死!”华大老爷激动得面容扭曲,声音都变调了。
秦崴大喝一声:“来人!”
候在外面的尹捕头应声而入,秦崴道:“请蔡老夫人移驾此处,就说本官有事请教。”
“万万不可啊,秦大人,家母年事已高,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已经病倒,再说,此处是灵堂,我那苦命侄女若是看到祖母被人冤枉,就是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息。”
华大老爷声泪俱下,也不知道令他如此伤感,是担心母亲的身体还是担心侄女的鬼魂,亦或者是担心自己的前程?
“大老爷不用为此忧心,我妹妹看不到杀她的凶手伏法,才会九泉之下不能安息,再说,我刚才去过春晖堂,老夫人骂人的时候中气十足,身体看着比大老爷还要硬朗呢,大老爷你多虑了。”
灵堂里响起华静瑶凉凉的声音,华大老爷只觉得一股阴风从脚底钻出来,棺材里的为何不是这个死丫头呢。
“大老爷不必担心,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了,我身强体健,精神百倍,连同妹妹的命一起活,我们姐妹两个人一条命,定会长命百岁,大老爷你就放心吧!”此时,华静瑶的声音里透着满满的兴奋,斗志昂扬,字字句句都能戳在华大老爷的心窝子上.
秦崴都无法直视了,也不知道这小姑娘是心宽呢还是冷情呢,他在顺天府见过很多苦主,还是头回见到这么快就能化悲愤为力量的。
秦家纵有藏书无数的天心阁,秦崴读书万卷,也无法理解一个给自己办丧事的人,她的心路历程的。
蔡老夫人终于来了,她是被抬过来的。
一张软榻放在灵堂里,是如此的诡异。
软榻上的蔡老夫人一脸病容,与刚才华静瑶在春晖堂里见到她时不同,此时的蔡老夫人,两边太阳穴各多了一块小膏药。
看来真是病得不轻。
看到蔡老夫人,蔡碧莲又想晕倒了,可是她不敢啊,人中上还疼着,她深深知道,只要她有要晕倒的意思,华静瑶就会冲上来再给她一簪子。
这样狠毒,是人吗?
她暗暗看向华静瑶,没想到正对上华静瑶阴阴的目光,似乎在说:要不下次咱们试试断肠草?
蔡碧莲打个寒颤,连忙把目光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