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的岳家姓孙,孙家祖传的接生手艺,小人的婆娘是家中独女,小人是上门女婿”,唐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孙家虽然做的是三姑六婆的生意,上不得台面,可是却能经常出入大户人家。小人也不吹牛,二十多年前,除了宫里的贵人以外,京城里数得上的大户人家,都是请孙家稳婆来接生的。”
唐顺又叹了口气,像是有叹不完的气:“那年刚刚开春,小人的婆娘从外头回来,又是欢喜又是担忧。欢喜的是有个大户人家的太太快到日子了,出了五十两银子的高价,让她提前进府,照顾产妇等待接生,还说只要大小平安,不论生男生女,另给五十两的封红。这可是京城里一等一的价格,我那婆子脸上有光,自是欢喜;可是让她担忧的事也不小,原来那位太太身子不好,先前已经夭折过两个孩子了,都是落草不久就咽气的,我婆娘有经验,她说这种情况其实怪不得稳婆,这是孩子的爹娘的原因,要么是爹娘两边的家里有遗传的隐疾,影响到了子嗣,要么就是爹娘自身的体格不行,孩子从娘胎里就弱,即使生下来也活不了。可这话她不能和主家说,说了人家也不信。”
唐顺的话说到这里,堂上堂下所有人都猜到那家人是谁了。
张若溪的妻子,接连生下两个儿女,全都夭折,张太太为此一病不起。
黎府尹沉声问道:“唐顺,你妻子所说的那户人家是谁?”
唐顺转过身来,一双不大的小眼睛看向张若溪,他依然畏畏缩缩,但是却已经挺起了背脊。
“回大人的话,请小人婆娘去接生的,就是这位张山长的家里。小人去他家找过我婆娘,自是认识他!”
“一派胡言,张某从未见过此人,请大殿下和黎大人勿要听此宵小乱语。”张若溪冷冷地说道。
大皇子干咳一声,没有理会张若溪,他对唐顺说道:“唐顺,你继续说吧,你妻子可有接下这宗生意?后来又如何,她为何没有与你同来?”
唐顺忽然趴到地上,连磕了几个响头,他再次抬起头来时,额头一片青紫。
“小人的婆娘很是踌躇,那家产妇已经连折两胎,这一胎难免也是这个结果。于是她就去找自家婶子商量,她那婶子比她经验丰富,手里还有几招绝活,因为上了年纪,多了个手抖的毛病,这才不再接生意。小人还记得,那天我婆娘欢天喜地的回来,说这单生意能接了。小人仔细问她,她说婶子教给她一个秘方,如果孩子命大自是无妨,若是那短命的,也能活过满月。只要出了满月,孩子是生是死,那也怪不到稳婆头上。”
“后来呢?”唐顺的话刚一停下来,外面围观的百姓便异口同声地冲他喊起来。
唐顺朝外面看了看,继续说下去:“小人的婆娘提前七天住进张家,对了,这个张家不是荷花池的张家,也不是宝相寺前街那个张家,而是柳树胡同的张家。”
唐顺说的有点绕,可是但凡熟悉张家的人,却是一听就能明白。
荷花池张家是老宅,住的是张家嫡房,如今的通政使张二老爷就住在那里。
宝相寺前街的张家,是张家二房,张四老爷张若溪和张五老爷张若谷就是二房的,二房这一代的当家人是张三老爷,十年前张三老爷病故后,张三太太和三个儿子住在那里,如今那边当家的是张四少爷张弢,张五老爷外放回京后,暂时没有置办宅子,一家人也住在宝相寺前街。
柳树胡同的张家,则是张若溪的宅子,众所周知,张若溪是在妻子死后,他致仕出任凤阳书院的山长后,才搬到山水巷的,在此之前,他家就是住在柳树胡同。
“有一天,我婆娘托了一个小厮来我家报信,说张进士家生了个闺女,母女平安,我婆娘还要在张家多住几天,过了洗三礼就回来,让我放心。我听说以后也很高兴,至少张家的闺女没有一落草就死掉,这当然是好事了。转眼又过了三天,我便去张家接人,大家应该全都知道,大户人家洗三礼时赏的金锞子银锞子,全都是稳婆收了的,这张进士是荷花池张家的子弟,那可是一等一的富贵人家,赏的东西一定少不了,我婆娘一个人拿这么多东西回来,万一被偷儿盯上,那可就麻烦了,因此,我去的时候,还带上了我家大小子。
大小子那年十四岁,小牛犊子似的。我们爷俩儿欢欢喜喜去柳树胡同接人,在路上我还许给大小子,他娘拿钱回来,就带他到状元楼吃顿好的。可是我们到了柳树胡同,门子听说我们是来接人的,就告诉我们,说我婆娘早在一个时辰前就走了。那时我们还真相信了,还以为是两相走岔了,我担信她独自回去遇到抢钱的,就急匆匆带着大小子回家去了。可是家里却只有我那五岁的小女儿,她娘压根儿没有回来过。
我一听就慌了,带着儿子出去找,可是我们找到天黑了,也没有找到人。没有办法,我只好又来到柳树胡同,那门子一口咬定,说我婆娘早就回家去了。我半信半疑,忍不住就和他争吵起来,刚好巡城兵从这里经过,问我们为何争吵,我就把我婆娘不见了的事全都说了,巡城的便又问那门子,没想到那门子却说我婆娘八成是和野男人跑了,对我百般羞辱,我那大小子年少气盛,听那门子这样说他娘,一气之下,当着巡城兵的面,就把那门子给打了。
这一下就惊动了张进士,就是这位张老爷张山长,我还以为他出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