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院里。
张秀才和张娘子的屋里还亮着灯火,两个人影子映在窗户上,一个在捧书苦读,一个埋头做着针线缝补。
而张进、董元礼他们的屋子却是早早地就熄疗火,早早地脱衣上床躺下了,可虽然躺在床上了,却没有一人能够安然入睡。
那方志远就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忽的就起身又是点亮了屋里的油灯,顿时也没睡着的张进和朱元旦都是看了过来,张进就问道:“怎么了,志远?”
方志远低着头闷声道:“师兄,我心里有事,睡不着!”
张进闻言,看着情绪低落的方志远,心思微动,他对方志远的心事隐隐有了些许猜测。
不由的,他也起身笑道:“正好!我也睡不着,要不志远,我们出去走走?”
方志远看了他一眼,迟疑了一瞬,就点头应道:“好吧!”
于是,二人又是穿上外衣,打开房门,出了屋子了。
朱元旦看着他们走出去,有些不满地嘟囔道:“那方二牛能有什么心事啊?还不能在屋里?还要和师兄出去!不就是避着我一个人,不想让我知道吗?有什么呀!不想让我知道,我还不稀罕的知道呢,哼!”
他是这样了,不过他那一双眯缝眼却是滴溜溜地转着,然后就是跟着起身了,穿上了外衣,像做贼一般偷偷地溜了出去。
农历六月份,已是夏日了,夏日里的夜空星星格外多,也更加璀璨耀眼,抬头看去,就像一颗颗镶嵌在夜空中的钻石一般,闪闪发亮。
此时,张进和方志远二人站在这院里,静静听着那夜里不知名的虫鸣声,又抬头看了看夜空中的繁星和明月,无人话。
沉默了好一会儿,那张进就轻叹着问道:“志远,是不是又在想今院试的事情了?”
方志远默默地点头,依然沉默着。
张进又问道:“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想着要是这次童子试没过,回去之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爹娘家人了,还有那位等着你回去的袁姐了?”
这话正中了方志远的心事了,他不再沉默,双眼却瞬间朦胧润湿了,低着头声音都有些哽咽道:“师兄,我觉得我很没用,我对不起他们!他们都等着我能够顺利地通过童子试回去呢,可你我要是就这样回去了,我该如何向我爹娘交待?又如何与一直等着我回去的蝶儿交待?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师兄,只要心里想着这些,我根本没法睡着!”
终究,方志远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了,他的心理负担又重,自尊心又强,如今院试没考好,童子试也可能通不过,也难怪他会如此了。
张进看着低着头,已是有一滴滴眼泪默默地滴下的方志远,他叹了一声,也只能好言安慰道:“志远,你也是想的太多了,这结果还没出来呢,你怎么就认为自己无法通过呢?或许等三后放榜,你就顺利通过了呢?那你这现在想这些,不就显的有些可笑了吗?”
方志远却摇了摇头苦笑道:“师兄,你也别安慰我了!这院试我自己考的怎么样我自己知道,第一二场还算好的,这第三场我根本就是不知道该如何着手答题了,那些考题都是书上没有的,见都没见过的,我是根本没法下笔了!师兄你就这样,我还能够通过院试吗?”
方志远这话也是事实了,院试第三场的考题都是数学题,涉及到土地丈量、水利治理防护问题还有税收问题等等很杂很乱,这些问题都是做为一方官员应该会懂得处理的基本问题,圣贤书上是绝对没有的,所以即使方志远有过目不忘的赋,看遍了张秀才的藏书,这些书上没有的问题他自然也是不知道该如何答了。
自然而然的,这院试第三场,他考的也就不怎么好了,于是他自己就估摸着恐怕这院试他是过不了聊。
张进听了他这话,却是不知道该什么好了,想了想只能勉强又安慰道:“还记得前我爹过的吗?这科考只看名次的,志远你院试第一二场考的还不错,第三场就算考差了一点,但综合来看,可能还是要比别人好些的,或许还能够排名在前呢?你也别现在就急着下结论了,自己吓唬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糟糕了,你也要相信自己才是!”
“是吗?师兄,这样来,我还是有可能通过童子试的吗?”方志远抬头看着张进,脸上满脸的泪痕,双眼则是带着希冀。
张进点头笑道:“是啊!没出结果前,还是有可能的!没出结果前,谁也别就对自己失望了,心里还是要抱有希望的是不是?”
“好了!别哭了!也不是什么大不聊事情,你想想我爹,当年乡试几次三番都没能中举呢,他当时每次落榜肯定都比你现在更难受啊,可他还是好好的过来了,相对于他,我们现在经历的这些又算什么呢?如果这样都承受不住,以后要是遇到更多更大的坎坷艰难,那我们又该如何熬过去呢?”
“所以啊,志远,我们还年轻,经历的事情也少,很多事情在我们现在看来是不得了大的事情,没法承受的,但等我们慢慢长大了,经历的事情多了,成长起来了,再回头来看,过去的那些事情就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啊,到时候你心里甚至会觉得自己可笑,会这样想,怎么那时候我会那么脆弱呢?一点事情就经不住,还偷偷哭泣难过,简直就不像自己啊!”
这个道理是张进上辈子的体悟了,他觉得人活着,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经历的风雨越多,人也在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