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醒双臂泛起一阵鸡皮疙瘩,只是藏于衣袖中,并未贻笑大方。
零陵闻言则是不分事宜的大笑出声,饶是林匠辛和贾鸿道使劲打眼色,依旧未有收敛,反倒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白面年轻人抬手翘起小拇指轻轻揉了揉耳朵,剜了零陵一眼,一跺脚便朝着第五疾扑来过来,仿佛遇见多年未见的负心男人,作势要抓花他的脸。
第五疾面上风平浪静,心中已是波涛汹涌,“这白面小郎君怎这般难缠,刚才虽有察觉,却不曾猜到,此人还是个太监。如此一来,事情恐怕就更加扑朔迷离了。”
白面年轻人伸手拂过第五疾面门,瞧着娇弱无力地一挥手,却带起了一阵罡风,五指如钩险些插入第五疾面门。第五疾顺势后仰,提膝抬脚,将白面年轻人这一手“爱抚”化于无形。
眼见第五疾已有些吃力,贾鸿道和林匠辛不再犹豫,分左右往前疾奔,在白面年轻人未有反应的间隙,一人手持软剑,一人倒提黑枪,气势汹汹。
白面年轻人又一阵掩面娇笑,“你们这般猴急,杂家恐怕无福消受。”说完便转身往狭道另一头奔去。
眼见这白面年轻人要跑,贾鸿道不由分说便抬手将黑枪朝年轻人后脊背掷去,黑枪被余晖裹上一层金灿光芒,在夕阳下光彩夺目。
白面年轻人并未回头,但不知何处有人突然冷笑了一声,如刚才房舍内一般,三柄飞刀从暗处激射而来,直逼第五疾、贾鸿道和林匠辛等三人要害。
顾醒此时心中焦急,便要上前援手,却被零陵一把拽住,附耳嘀咕了几句。顾醒扭头望着零陵,因盛极转悲而扭曲的脸上,分明写满了难以置信。
但零陵却依旧神情淡漠,点了点头,对刚才的话语进行了进一步肯定。
彼时三人已是千钧一发,顾醒停住脚步,心情逐渐平复,也学着零陵,开始袖手旁观。
刚才顾醒要上前援手时,零陵在他耳边说了一句,“第五疾要加害你,他会选择中招倒地。待你援手,便一举擒下。”顾醒虽说难以置信,但却还是不得不停下来,选择静观其变。
那三柄飞刀虽是一记暗手,对三位武道内劲皆是不弱之人并不会起到太大的威胁,只会暂时延续三人攻势。
那白面年轻人在狭道口站定,并未着急离去,抬眼瞧了瞧夕阳下坠的势头,眯缝起了眼睛。他一直是一个言出必行之人,自记事起,便是。言出必行,从未失信于人。
这一次,也不会。
记得多年前白面年轻人还在洛阳深宫中,当时并未有后唐,还是大晋国时,他就被父母狠心送进宫,当了人前风光,人后唾弃的阉人太监。
当时他苦苦哀求,但因乱世烽烟,流民四散,人人居无定所,朝不保夕,阿耶阿娘也是自身难保,不得不出此下策。
要知道,若不是能换得三斤白面,怎会舍得亲儿。若不是有这三斤白面,那他们三人,都得饿死。
孩子最终妥协,却也撂下一句话,“若是阿耶阿娘身死战乱中,那便认命也罢。若是熬过来活下去,天涯海角也会将他们寻到。”
当时白面年轻人不过才七岁,阿耶阿娘对他小小年纪就这般动手顿生恻隐之心。虽是不舍,却最终还是狠下心将他交给了那名接引的老太监。
而那老太监与他阿耶有隔辈的血缘,若不是这么个联系,这种“好事”怎会轮到他。
只是他阿耶阿娘不知的是,当年七岁的孩子,在两人拿着白面,千恩万谢离开后,独立在内宫门外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大雪掩埋脚踝,也未挪步。
老太监并未催促,或许是好奇,或许是动了恻隐之心,便开口问道:“孩子,你恨他们吗?”
七岁的孩子摇了摇头,眼神中已没了慌乱和悲伤。
老太监来了兴致,“那你在此,不是期待着他们会回来带你走?”
“不是的,老爷爷。是还有半句话没说完,不过也没关系了。”七岁孩子漠然说道。
“什么话?”老太监心中忽而生出一丝不安,但架不住好奇,便继续追问。
“刚才不是说,天涯海角都要寻到他们吗?后面一句是,我会亲手割下他们的头颅,让他们为今天的决定付出代价。”七岁孩子说得异常平静,仿佛在跟老太监唠家常。
老太监眼角抽动,伸手抓住孩子因许久未进食而有些孱弱的胳膊,喃喃道:“走吧,跟着我,至少不会饿着你。”
七岁孩子没有挣扎,没有哭闹,就这么默默被老太监牵着,开始了另一段人生。
后来,孩子长大,成为了老太监的得意弟子,杀伐果断,心狠手辣,对老太监言听计从,深得老太监喜欢。
于是乎,孩子成了如今的白面年轻人,在内宫中备受尊崇,因能唱那伶人戏曲,更是得到了国主李存勖的垂青。
至于当初孩子撂下的“狠话”,已无可考。只是偶尔有宫中侍从出入年轻人住处,瞥见有两颗枯骨头颅,会有些诧异,不知这位手握权柄的大人,还有这种“雅兴”。
风言风语便自此而起,但久而久之,也就无人议论。因那些背后乱嚼舌根地人,都莫名其妙消失不见。
仗着老太监的照拂和国主李存勖的宠爱,白面年轻人可谓是有恃无恐。
这一次,便也是李存勖亲自下令,由白面年轻人来执行这次名为“点桩”的任务。
洛阳棋局当落子,李存勖志在必得。临行前老太监特别叮嘱,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