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七年,十一月下旬。
入冬之后的辽东,天降大雪,连绵数日,千里山河银装素裹。
营州卫城墙上,穿裹冬衣和披风的守城明军盯着城外茫茫雪景,眼神十分警戒认真。
箭塔楼内,几个刚从城头换班下来的明军士卒围在一起烤火,领班的总旗将自己的酒囊递给身旁的弟兄,将双手靠近了篝火取暖,嘴上说道:“前些日子女真人蹊跷退兵,怕是有诈,大家平日里守城巡逻的时候都打起精神来,别一个疏忽丢了性命。”v手机端/
“知道了,严头儿。”明军士卒们应道。
“哎,你们说这女真人计算的好好的,只要等上半天就能抢走咱们的辎重,怎么突然就退兵了?”有人说道。
“退兵了还不好,难道要女真人真抢走咱们的辎重,让咱们冬天里饿肚子你才高兴?”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不合常理。”
“兴许是老天爷开眼帮了咱们呢?上个月新皇登基,不是都在传当日天降火龙,气运加身,新皇是振兴大明的火德圣君吗?被女真人欺负了这么多年,也该轮到咱们过好日子了!”
“这话你也信?就是骗三岁小孩的玩意儿!”有人不屑道。
“我这叫盼好不盼坏,你懂个啥子!”
众人一边喝酒一边烤火暖身,谈天说地互相怼几句,放松着疲惫的身子。
忽然,城头上一声惊呼响起!
“前方有骑兵出现,诸将士立刻返回城头岗位戒备!”
箭塔楼内的众人面面相觑。
下一刻,所有人都弹地而起,戴好头盔,拿上兵器,骂骂咧咧的朝寒风呼啸的城头走去。
严总旗来到城头女墙前,边问边朝城外平原看去:“敌踪在哪?”
“喏,自己看。”守卫指着起前方。
其实不用他说,严总旗也看到了被积雪覆盖的平原尽头那几个模糊的身影。大雪纷飞,视线遮掩严重,让他一时间分辨不清来者的具体身份。
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但是在目前这种局势下,明军基本都是据城而守,大雪天还出现在野外的多半是女真人!
营州卫城中的将士们都跟他一样的想法,因此东门出现敌人踪迹的情况很快就被传遍了整座城池,其他三门加强警戒的同时,城中军营里也开始集结,以应付随时可能到来的战斗。
东门城头,上百名戒备森严的明军士卒注视着大雪中缓缓逼近的那群未知骑兵身影。
在一段沉默而又煎熬的等待后,那些骑兵已经进入了一箭之地,并缓缓停下。
“人数不多,大概百骑左右。”严总旗眯着眼数了数。
“这点人,莫不是女真人的先锋斥候?”旁边一名百户琢磨道。
“快看,有一骑朝我们驰骋过来了。”一名明军士卒惊呼。
“弓弩手注意戒备!”百户头也不转地大喝一声。
城头上的明军士卒立刻上前,箭矢瞄准了那名骑兵的身影。
不多时,那名骑兵已经来到了城下,没了大雪的遮掩,城头明军终于看清了对方的大致模样。黑底黑甲,倒提着一杆马槊,铠甲披风均是明军样式。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将领未到,自然是百户开口询问。
张晋从腰间取出一枚令牌举起,大声回复道:“锦衣卫百户张晋!有令牌为证!”
嗖!一样东西被丢了上来,准确的落在了百户面前,百户捡起来一看却是如同对方所说,只是这锦衣卫怎么会出现在辽西防线?
“张百户,你身后的又是何人?也都是锦衣卫的人马吗?”
“不是,他们和你们一样,也是守卫关宁锦防线的明军士卒。我等奉命出关办事,如今事情已经办妥,特地回来复命。连日奔波逃亡,弟兄们都已经精疲力尽,还请大人开门让我们进去休息,喝口热汤暖暖身子。”
“可有凭证?”百户不敢大意,又问道。
“没有!”张晋有些无奈,本来就打算有去送死的,他出关前就压根没考虑能有人活着回来,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顺利。
“那可不能放你们入城。”百户断然拒绝。
谁知道这帮人是不是女真人的奸细,一个锦衣卫腰牌也证明不了什么。再说了,就算下边的人真是锦衣卫又如何,锦衣卫的手也伸不到关外这么远的地方。
“怎么回事?下方的又是什么人?”匆匆赶来的营州卫守将领魏子季询问道。
百户赶紧将情况一一禀报。
听完汇报的魏子季看着手中的锦衣卫腰牌,犹豫片刻,才探头对下方的张晋大声道:“张百户可以进来,但其他弟兄无凭无证,只能委屈了。守城重任在身,还望海涵!”
张晋当然不会同意,于是回道:“看在大伙都是为朝廷效力对抗女真的份上,只求一口热汤暖饭,治疗伤口,不至于冻死在这野外,还望将军可怜!”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毕竟身后的上百名死里逃生的弟兄们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你们下马弃兵,任由我派人绑入城中看押,唯有这个法子才能保证安全!你们可否愿意?”魏子季沉吟了许久才说道。
张晋皱起眉头,心中又惊又怒,刚要一口回绝,可想到身后的弟兄,只能忍住怒气,回道:“等我回去跟他们商议,有了结果再回复将军。”
说完,他转身拍马往回走。
回到明军残骑队伍中,张晋将这个情况告诉了众人。
“大人,若是放在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