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和将士们奔波千里,实在辛苦,朕决意从国库中调拨钱一万贯,粮草一万石犒赏三军将士,稍后会有宫人去安西军大营宣旨。”李亨爽朗地笑道。
顾青急忙垂头道:“臣代安西军将士拜谢陛下厚赐。”
李亨看起来很高兴,又命宫人设酒宴,并召太常寺歌舞娱之。
君臣二人互敬几盏,舞伎炫目迷离的宫廷舞乐之中,顾青眯眼欣赏,表情如痴如醉,李亨冷眼看着,脸上的笑容愈盛。
一曲过后,歌舞伎暂时告退,顾青仿佛回过神,急忙自请御前失仪之罪,然后敬了李亨一盏。
李亨浅啜一口,从桌案上取过一份奏疏,命旁边侍候的李辅国递给顾青。
顾青接过,翻开仔细看了一遍,神情泰然不变。
李亨一直在观察顾青的表情,见他此刻的表情看不出端倪,李亨不由有些失望,于是笑道:“这是朕昨日收到的北方奏疏,是叛军安庆绪和史思明联名所书,他们在奏疏里请求向朝廷归降,不知顾卿如何看?”
顾青合上奏疏,笑道:“臣无话可说,任凭陛下圣裁。”
李亨目光闪动,道:“如此说来,顾卿不反对叛军归降?”
顾青笑道:“当然不反对,叛军归降,让天下百姓免于战火荼毒,是好事呀。”
李亨心情愈发愉悦,道:“那么叛军归降后,安庆绪和史思明二人,朕该如何安置?”
顾青想了想,道:“陛下,恕臣直言,安庆绪和史思明二人,能活着的只有一个,臣以为,安庆绪离死不远了。所以,陛下要安置的只有史思明一人。”
李亨惊道:“顾卿之意,莫非史思明要弑主,杀了安庆绪?”
顾青冷笑道:“叛军内部本就是一群毫无忠诚毫无廉耻之辈聚集而成,连安禄山都被他们杀了,安庆绪焉能不死?归降朝廷之功,一个人独享总比两个人分润强得多,史思明不会让一个纨绔伪主活着分润他的功劳的。”
李亨沉吟片刻,道:“那是叛军内部的事,若安庆绪果真被史思明所弑,那么,如何安置史思明,顾卿可有主意?”
“臣还是那句话,任凭陛下圣裁,臣非擅权之人,朝政大事陛下尽可自行决定。”
李亨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不敢相信顾青居然不插手叛军安置之事,他到底知不知道叛军归降后对安西军有威胁?
“呃,顾卿真的无言可谏?”李亨不确定地问道。
顾青笑了:“既然陛下一再相问,臣就说几个条件吧……”
李亨顿时紧紧地抿住嘴。
好想抽自己,嘴为何那么贱。
“顾卿尽可畅所欲言。”李亨故作大方地笑道。
顾青想了想,沉声道:“陛下,史思明之归降,陛下以为是真心还是权宜之计?如若归降之后,过不了多久他又反了,陛下当如何处之?”
李亨眼皮微跳,顾青问到了关键之处,他所问的其实也是李亨所担心的,对于史思明和叛军的忠诚度,李亨是一丝一毫都不会相信的。
如果为了牵制安西军而将叛军安置得离长安太近,万一史思明哪天猪油蒙了心,突然发起攻击,攻占了长安,人家惹不起安西军,难道还惹不起朔方军么?安西军天下无敌,朔方军算什么?
可是如果将叛军安置得太远,又无法达到牵制安西军的目的。
前门有虎,后门有狼,李亨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得好累。
“不知顾卿有何高见?朕洗耳恭听。”李亨和煦地笑道。
顾青缓缓道:“欲安置叛军,首先安置史思明,叛军要归降朝廷,就要拿出他们的诚意,首先,撤出所占城池,改旗归化,所有叛军集中于一处,然后向南集结。”
“其次,史思明独自进长安,接受陛下的封赏,从此留任长安为官,叛军集结于黄河北岸,接受朝廷的改编分化。”
“第三,降军要有降军的样子,朝廷改编叛军之前,叛军全部解除武器,留在营地不得擅动。”
李亨犹豫道:“这个……恐怕史思明不会答应。”
顾青冷笑:“是他们主动上表请降,又不愿拿出诚意,陛下,叛军怕是根本没有归降的心思,这份请降表难不成有阴谋?”
李亨语滞,眼神不停闪烁。
顾青所言其实并无任何不妥,古今两军交战,归降者是必须要拿出诚意的,为首者独自进京,降军解除兵器等候改编等等,这些都是归降的流程。
可问题的关键是,李亨和史思明其实都清楚所谓归降是怎么回事。
李亨需要归降后的叛军牵制安西军,史思明更明白叛军归降后会被天子用来牵制安西军,彼此的目的皆心知肚明,尽管是敌对的双方,可在这一点上,李亨和史思明早已有了微妙的不可言喻的默契。
若按顾青所说,叛军解除兵器,接受改编分化,史思明和叛军将领进长安留任为官,那么整盘棋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李亨笑容已有些难看了:“顾卿所言有理,但史思明的叛军仍占据河北百座城池,据说叛军仍有十数万之巨,他若欲与朝廷谈条件,还是……有资格谈一谈的。”
顾青微笑道:“臣可以帮史思明早点做决定……”
李亨一呆:“如,如何帮?”
“臣早已遣一万精骑北渡,在河北平原上纵横游击,给叛军制造一些压力,不日臣还将派遣更多的将士北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