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还没看完,脸就黑了。
他真想怒吼一句: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黄锦!他王富贵真的让朕花大力气,宣扬战果,替他擦胭脂抹粉?他怎么说得出口?”
黄锦不爱听了。
“皇爷,这次俘斩近一万五千,的的确确是前所未有的大捷,如何不能宣扬啊?”
“能!当然能!”朱厚熜气道:“可这话谁都能说,就是他王富贵不能!”
“那,那奴婢叩请陛下,昭告天下,宣扬大捷,振奋人心!”
说着,黄锦趴在地上,撅起屁股,连连磕头。
朱厚熜的脸一阵青,一阵红,简直想照着黄锦的屁股,狠狠来一脚!
你这个该死的奴婢,也让王岳给俘虏了不成?
朕让你去充当朕的眼睛,不是给王岳当传声筒啊!
“他王岳打了这么大的胜仗,已然是名震天下,还要朕给他宣扬,到时候人家只知他王岳,不知朕这个天子,你说,到了那时候,该怎么办?”
朱厚熜坐在了黄锦面前,低着头,笑呵呵道:“咱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说句实话,朕没把你们看成臣子,可正因为如此,朕才不能犯糊涂,那不是害朕,而是害了你们!你懂吗?”
黄锦仰起头,眼圈泛红,很是感动。
“皇爷,奴婢懂得,可,可富贵哥也懂啊!他说了,这一次这么大的胜利,不是他一个人的,他在战场上,也没有什么作为,不过是静观其变而已。真正打赢这场仗的是无数的将士。在这些将士背后,是大明的子民百姓,是陛下推行变法,在顺天清丈田亩……因为税赋平均,老百姓有了投军报国的动力,才有了今天的大捷。”
“归根到底,这场胜利是皇爷的,是咱大明的。”黄锦鼓着腮帮,拳头攥紧,眼睛有光。哪怕身为一个普通人,提到这一次的胜利,那也是与有荣焉!
“皇爷,历来没有千年王朝,却有千年道统,那些士人结党营私,居心叵测,他们跟皇爷闹,无非就是想争权夺利罢了!先帝正德,已经被他们弄得声名狼藉,或许……或许连命都搭进去了,富贵哥这是为了皇爷谋划啊!”
朱厚熜悚然一惊,他傻傻看着黄锦,没想到这个奴婢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想到这里,朱厚熜猛地抓过王岳的亲笔信,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一连读了三遍,朱厚熜渐渐有了明悟,王岳的用意非但不是宣扬他的功绩,反而是淡化他,把功夫放在普通将士上,放在这三年多来,大明发生的变化上面……借助这一次的大捷,给登基以来的成果,做一个总结。
官员每三年要有一次考评,身为天子,难道不需要吗?
正德皇兄,突然驾崩,自己从安陆进京,突然成了皇帝,一千多个日夜过去了,这个皇帝到底当得怎么样?
大明朝有没有变化,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总要有个结论吧!
朱厚熜越想,越觉得王岳的建议有道理!
这么好的建议,明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怎么自己一下子就想歪了……真是不应该,太不应该了!
朱厚熜居然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什么都别说了,就按照王岳的提议,把这篇文章做起来!
朱厚熜立刻降旨,要求将独山堡大捷,昭告天下,并且各个衙门都要张贴告示,把喜讯告诉治下百姓。
朱厚熜甚至还给地方官学下令,要求学子以这一次的大胜为题,写文章,阐发用兵之策,安定边疆之法。
另外,就是给有功将士厚赏,亲自派遣锦衣卫,去将士的家乡,宣布功劳,给予奖赏……从上到下,全都动起来。
朱厚熜拿出了全部的力气,他能做到的也就这么多,但是已经足够了……有天子带头,其他的力量就可以跟进了。
王岳最大的助力,就是心学一脉。
王艮、王畿、钱德洪等人,原本都在京城办学,他们最先得到了大胜的消息……这几个人大喜过望。
他们的心学,跟新军其实是同出一源,都是这一次变法的硕果。
没有均田兴学,哪来心学学堂,遍布京师?
至于新军,甚至跟阳明公的整军有关系,如今独山堡大捷,说句不见外的话,那就是自家人打了胜仗。
岂止是好,简直好得嗷嗷叫!
在这个时候,赋诗庆贺,填词做文章,这都是应有之意,更为重要的是,要让更多人知道。
他们立刻前往各处,通知在京会馆,让他们出力,将消息散布出去……几个老头更是呼朋引伴,大肆宣扬。
最为关键,还有身在家乡的阳明公,一定要让他知道这个好消息。
在这几年里,心学势力得到了长足进步,他们不只是局限在东南一隅,力量遍及天下。
更有三教九流,许多势力,加入其中,归附到心学门下。
因此心学动起来,整个大明就动起来了。
远在浙江的阳明公,也仅仅过了六天不到的时间,就得到了独山堡的捷报!
“哈哈哈!”阳明公放声大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他选择南下,归乡讲学,最大的担忧,就是九边,就是自己整军的成果,会不会人走茶凉,一切作废……
现在有了这场大捷,非但不会受到影响,相反,王岳比他走得更远,胜利也更大,实在是太值得庆贺了。
而在庆贺之余,阳明公觉得很有必要,给这些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