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的心情谈不上好,自从入秋之后,小皇子就不断生病,看着小家伙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两个眼珠子大大的,朱厚熜的心就跟猫抓了似的。
初为人父,他是真希望这个孩子可以承载大明基业,继承他的一切,可说到底,任何事情都不会那么顺利。当年太祖爷何其宠爱太子朱标,结果却落一个英年早逝的下场……皇家的命贵,不是寻常人能承受得住的。
朱厚熜只能这么安慰自己,眼看着皇后日渐消瘦,长吁短叹,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总而言之,这个秋天,不是那么好过的。
“皇爷,奴婢有个喜讯,您一听准高兴。”
黄锦挥舞着一份捷报,喜滋滋告诉朱厚熜。
“又是王岳送来的?是他送的,我就不看了。”
黄锦连忙道:“不是,是大同!大同来的捷报!”
“哦!”
朱厚熜接过来,向朝廷送来捷报的,正是大同总兵姜协。
“卜赤率领数万虏骑,袭击大同。我大同将士,趁雪夜出击,不避生死,不惧刀枪,血战至天明,重创鞑子,杀戮无算,虏骑畏惧大明兵威,已经退去……”
朱厚熜捏着捷报,还没看完,就扔在了桌上。
“就这?你说这是捷报?”
黄锦无奈,“皇爷,最近这样的捷报可是不少哩!”
朱厚熜的脸黑了,毫无疑问,这事都怪王岳。
因为这些年来,大明对外作战,输多赢少,担心有人杀良冒功,因此对待捷报非常严格,不但战斗过程要真实可靠,最关键的是要有足够的首级作证。
看不着人头,写得天花乱坠,都没有任何用处,相反,还会因此受到责罚。
这也算是大明朝为数不多有价值的坚持之一了。
可事情的变化,都怪该死的王富贵!
他杀了一百多人,俘虏几十个。
朱厚熜觉得靠着这点功劳封爵,实在是太难看了,即便跟在王阳明的后面,也没法服众。所以呢,他大笔一挥,翻了十倍,说王岳俘斩数千!
这下子功劳是上去了,但用词不严谨的后果很快出现了。
朝中上下,都是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王岳这么报捷,你朱皇帝都认可了,我们也这么干!
因此各种离谱的捷报,不断送到内阁,有人说杀敌数百,有人说杀敌数千,有人更是吹牛,俘斩过万。
要是问他们证据何在,这帮人就会说因为战斗太过激烈,没有来得及清理,事后想要收拾的时候,已经被野狼吞食……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杀了无数鞑子,别管朝廷认可不认可,反正他们是很卖力气的。
该给什么赏赐,朝廷看着办就是了。
反正王岳都封爵了,我们不奢望,但是能给赏赐点粮饷,升一升官,还是可以的。
朱厚熜又不是傻子,把捷报上面的数字稍微加一加,就有几万之多。要是能杀死这么多鞑子的青壮,边患早就没有了。
“这个王岳,简直败坏大明的军心,他要是不能给朕打一个大胜仗,朕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朱厚熜气得咬牙,为了跟王岳演戏,他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整个大明朝的道德水平都下降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收拾呢!
“行了,快滚吧,这样的捷报,没事别往朕眼前送,朕看着烦!”
黄锦小可怜又被当成了出气筒,他嘟着嘴,“皇爷,要不要再看看,这,这个捷报有点不一样的。”
“不一样?什么不一样?还不都是如出一辙!”
朱厚熜嘴上骂着,但毕竟是黄锦开口了,不能不给面子,等着朕看不出任何问题的时候,就打你的屁股。
朱厚熜再度把姜协的这份捷报捏在手里,仔细看去。
在捷报最后,的确有一段不一样的文字。
姜协说他斩首过百,另外还缴获了大批战马,已经让人押解京城。这还不算什么,姜协又说他追击鞑子,深入草原。一直到失去了鞑子动向,他唯恐鞑子会进犯其他地方,奏请陛下,要求九边严阵以待,防止鞑子入寇。
朱厚熜反复看了两遍,突然脸色骤变,拳头渐渐握紧了!
啪!
他狠狠一拍,“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王岳之所以唱这一出大戏,就是笃定了朝中有人勾结鞑子。
而姜协这个人,在九边多年,一直无功无过,不算出众,可这一次他不但主动追击,还深入草原,甚至提出让其他各地戒备。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就是欲盖弥彰吗?
鞑子从他这里逃了,很有可能,就是杀向蓟镇。
“黄锦,你怎么看出了问题?”
黄锦挠了挠头,不高兴道:“皇爷,奴婢也在司礼监这么长时间了,天天耳濡目染,要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还怎么给皇爷办事啊!奴婢是不如您和王大人聪明,但只要用心,还是能看出点东西的……”
“行了!”朱厚熜冷哼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朕现在问你,这个姜协该怎么办?”
黄锦道:“皇爷,奴婢觉得暂时还不能动他。”
“为什么?”
“有两点,其一,还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勾结鞑子,万一这个捷报只是他偶然为之,现在拿了他,就是抓了个有功之臣。这其二吗,他若是真的勾结鞑子,此刻抓了他,岂不是等于给鞑子送信了。”
朱厚熜忍不住笑道:“行啊,的确有点东西了,那你说该怎么办?”
“这个……若是皇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