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胡军怎么会这么强悍?除了天元军,契丹军也多年没有大战!
“修行者众多?自古以来,草原的修行者又何曾多到哪里去?人头分辨不出修为,就可以随意说?”
面色铁冷的皇帝,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北胡军要是这么强,没有见过血的雁门军,怎么能在攻防战中赢下此战?
“一群沙场新卒,在被对方占尽地利的情况下,都能战胜对方,还说对方强得离谱真当朕不知兵事?
“赵宁,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再强又能强到哪里去?左右战局?大都督啊大都督,为了让自家杰出子弟平步青云,你是连老脸都不要了吗?
“把这么多军功堆在他身上,他承受得起吗?真当雁门军是你家的?真当军功可以随你们杜撰?
“为了突显雁门军跟赵氏的重要性,让赵氏一门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就渲染北胡威胁,渲染草原军队强盛,这岂是臣子所为?!”
这些念头在皇帝脑海中一闪而过,让他眼中的怒火好似要点燃燕平城。
但他很快平复了心境。
因为他今天叫了臣子过来议事。
平日,能到风雪亭来就只有皇帝,敬新磨也只能呆在亭子外伺候,自从宋治即位,这里就只出现过两个臣子。
现在,其中一个臣子到了。
来的是宰相徐明朗。
见礼后,皇帝让宰相进亭,两人在亭中对坐,前者将手里的两份折子,递给了徐明朗。
递过去的,是天元部跟契丹部请罪的折子。
既然是国书,理应通过鸿胪寺、中书省递交,先经宰相的手,而后才会到皇帝手里。
但这是徐明朗第一次见到这两份折子。
如果是一年前,皇帝这种破坏现存权力架构的行为,必然会引发徐明朗的不满与抵触。
但是而今,刚刚经受宦海最大挫折与打击,重新确立皇帝信任的宰相,明显已经没有勇气触犯龙颜。
看完折子,徐明朗没有向之前一样,遇到任何国事,都在皇帝面前侃侃而谈,不管皇帝什么意思,就毫无顾忌说出自己的看法,而是先询问皇帝的意思:
“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道:“契丹部愿意承认所有战争责任,契丹可汗会亲率王族、大臣,前来燕平城谢罪,宰相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徐明朗点点头,“契丹部已经害怕至极,只要契丹部不被大齐灭亡,契丹可汗等人可以奋不顾身。”
皇帝道:“契丹部在没有经过大齐允许的情况下,擅自对达旦部出兵,并且在凤鸣山阻击雁门军,造成雁门军四万将士伤亡,其罪的确难恕。”
徐明朗观察着皇帝的脸色,揣度着皇帝的心意,顺着皇帝的意思道:
“但契丹部的认罪态度,已经足够虔诚,可汗亲自带着王族过来谢罪,这是史书上绝无仅有的事。
“大齐是礼仪之邦,仁义治天下,对待外族也该恩威并施,不好煎迫过甚。
“如今,凤鸣山一战,已经起到了威慑作用,大齐也可以就此软禁契丹可汗。执意灭亡契丹部,殊无必要,而且可能让草原人人自危,对大齐不利。”
皇帝微微颔首,“宰相所言甚是。”
简单的对话,敲定了契丹部的存亡。
但这番对话的含义,却不只是这么简单。
徐明朗的那番话,是在极力避免战争继续下去。
契丹可汗已经甘愿亲自谢罪,可见战争的面貌如何,但凡契丹部还有生机,能够抵挡雁门军,他们就不会做这个选择。
换言之,只要战争继续下去,契丹部必被雁门军灭亡。届时,雁门军中会产生多少军功?赵氏会在灭亡契丹部时,掠夺多少财富,让自身壮大多少?
通过这些话,徐明朗也在试探皇帝,对待赵氏对待将门的态度。
皇帝同意徐明朗的见解,就让徐明朗对皇帝的心意,有了起码推断。
但这个推断,还远远不够,徐明朗需要进一步弄清楚,皇帝眼下对待将门跟门第的策略,于是他主动往下说:
“天元太子,战前就该来燕平成,为燕燕特穆尔之事谢罪的,却无故中途反悔,还去参与了进攻达旦部的战争。
“是可忍孰不可忍。陛下是否要回绝天元部的请求,拒绝天元太子入京,命令雁门军攻伐天元王庭?”
皇帝不动声色,“凤鸣山一战,雁门军损兵折将四万,以他们如今的战力,再让他们远征漠北,只怕不妥。”
徐明朗俯首拱手:“陛下明鉴!”
他心中已经基本确定了,皇帝接下来对待将门跟门第的态度。
雁门军的确伤亡不小,但远征漠北,却可以驱使契丹、达旦两部将士,并让它们供应雁门军军粮,难度并不大。
皇帝不让雁门军远征漠北,一方面,固然是蒙赤愿意来燕平,大齐的天威已经得到维护,另一方面,也是不愿赵氏跟雁门军再立战功。
皇帝接着道:“天元部狼子野心,朕虽然暂时愿意听听天元太子怎么说,但如果他不能让朕满意,朕仍会灭了天元部!”
说到这,皇帝看了宰相一眼,“凤鸣山一战,北胡军中出现了六名王极境,针对此事,宰相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