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金陵吴氏与广陵杨氏,为了争夺一片猎场大打出手,仆从死伤近百,还殃及了好些村民,便是明证。”
宋冶见徐明朗又开始长篇大论,强调他那一套将门无用的理论,不由得感到头大如斗,“先生,还是说回代州之事吧。”
徐明朗愤懑不已的道:“这些年来,臣为陛下清除将门蛀虫,罢黜那些尸位素餐之辈,虽然是为了江山社稷,但在将门看来,这却是文官对他们的打压,心中早就不满!
“赵氏为将门第一勋贵,自然要为将门出头,扭转所谓的将门颓势。
“这两年来,赵氏不断渲染北胡天元部的威胁,几次上书要带领大军巡查草原,臣一直压着,陛下可知是为何?”
“为何?”宋治问。
“臣怕雁门军一旦进入草原,漠北就会兵祸四起,那些对大齐恭敬有加的部族,也会不得不起兵攻打王师!
“陛下,对将门而言,天下无战事就是最大的危机!赵氏想要扭转将门颓势,重新让勋贵们显得重要,有加官进爵的机会,掀起边境战火,就是最好的办法!”
徐明朗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他的意思简单明了。
赵氏一旦出兵草原,就会成为脱缰野马,为了挑起战争,将大肆屠戮草原部族,不惜让漠北血流千里!而一旦草原部族被迫反抗,边境战火重燃,将门就有了用武之地!
“先生此言,危言耸听了吧?”宋治皱眉。
徐明朗见宋治还稳得住,知道这些诛心之言的力度不够,遂使出了杀手锏,击节悲愤道:“陛下,你难道忘了前朝藩镇之祸了吗?”
宋冶面色顿时一紧,眸中精芒如剑。
“藩镇之祸”四个字,是皇帝的禁忌。
前朝中期,各地领兵的世家将门做大,逐渐节制地方军、政大权,尾大不掉,号为藩镇。
到了前朝末期,这些实力膨胀的藩镇,不遵朝廷号令,视天子如无物,在事实上裂土自立。而后互相攻伐,并起逐鹿,最终覆灭了朝廷。
前朝灭亡后,藩镇间又历经五十多年战争,枯荣无数,九州这才重归一统。
“本朝文武分流,为的就是不给将门民政大权,用文官控制他们的后勤补给,只让他们领兵,避免他们有再度割据自立,作乱覆灭皇朝的能力!”
徐明朗字字铿锵,“陛下,追根揭底,掌握兵权的将门世家就不该存在,只有将他们都剪除,皇朝才能真的太平!陛下若是不信,且看这回代州之事。
“范式既然勾结北胡袭杀赵氏修行者,自然是暗中进行,可怎么连赵氏一个御气境的嫡子都没杀掉?反而自身被牵扯出来?
“赵七月、镇国公原本都在京城,怎么忽然到了代州,那么巧的将赵宁救下?还俘虏了北胡大修行者?就好像赵氏事先什么都知道一样!”
这番话听得宋治面色不停变幻。
半响,他问道:“先生是想说,这场大戏是赵氏一手策划,为的便是渲染北胡威胁,好趁机做大?”
徐明朗就是想要皇帝这么认为!
但他此时他还不会承认这一点。
毕竟范钟鸣和北胡大修行者,还没压回来受审,而且有些事情、关节还说不通。
他要做的,就是在皇帝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要不然他也不会提及前朝藩镇之祸——好方便之后行事。
他摇头道:“臣只知道,这次的惊天阴谋之下,赵氏并无损失,而且还能在事后增强雁门关的军力!可谓有利无害。”
说到这,他补充道:“北胡年年朝觐、岁岁纳贡,在大齐境内的时节、商贾,对大齐又是如何敬畏,想必陛下心中有数。”
宋治沉吟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