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八,天气已经很暖和了,便是正处于战乱间的大河南北地区,百姓也都开始冒险去耕作田地。
不然呢?就眼下这种南北全线交战的状态,不说穷苦人家,便是家中有些钱财的财主家也撑不住啊。
将来南方的稻米进不来,岂不是要全家饿死?
不过,对于济州府济州城的五千金军而言,城外田野上忽然密集出现的汉民百姓,却无疑成为了他们在此地穷极无聊的某种新乐趣……可能是从部族联盟跃迁到帝国时代的金国具有极大奴隶社会色彩,当然也有可能是军队在外,那种天然无节制的兽性就摆在那里的缘故……总而言之,之前十余日内,金军最喜欢做的事情就在济州城周边的田野上射杀汉民,以作取乐。
这就宛如年节前后,本地汉人为了饱腹,有人会跑到梁山泊边上捕野鸭子一般。
而与鸭子受惊了可以游入水泊深处不同,老百姓却是没法抛下自己的田地不管的……天时摆在这里,今天隔壁王婶死在了田埂上,全村受了惊吓,所有人都没耕成地;那第二日便只好再度小心翼翼去尝试,结果轮到自家老父死于田上;后日抹干眼泪再去,妻子居然又被抢去,这时便只能与几个伙伴一起上梁山泊求张首领赏口饭吃了;结果留下的村民还要小心翼翼去尝试下地。
金人的乐趣也就接连不断。
不过,最近两日,对于济州城内的金人而言,这种乐趣忽然变得极度危险起来……原因简单而又直接,从正月二十六开始,济州城周边便出现了多支说不清人数的小股宋军骑兵部队,难得的强悍,三五成群的金兵根本一个照面便被解决,七八个人能逃回来一两个也得是军中马术顶尖的翘楚。
发展到昨日下午,一支五十人,半个谋克的金军出城巡逻,青天白日之下,居然也被宋军骑兵两三百人包住……金兵一开始还想作战,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支宋军中的基层军官武艺远超想象,而少数武勇异常的军官在小股作战中的作用毋庸置疑。
最后,五十人回来十八个,还全都被割了鼻子、耳朵。
结果当晚按照金国军法拔队斩,居然斩了二十二个……因为那支谋克的谋克,也就是百人队的百夫长了,首级也被挂在一只自己知道寻路的战马颈下,送回到了城内。所以,按照金国军法,没出去‘狩猎’的几名十夫长也被稀里糊涂斩首示众。
但与这些相比,最让人崩溃的是,这支五千人部队的首领,完颜部落出身的年轻贵人,此次南征第一次坐上万户的完颜塞里,居然公开下令,除小队哨骑外,不许任何人轻易出济州城三里外寻衅,违者斩!
且说,金国军法极重,而完颜塞里只不过稍微年轻,又喜欢读南人的书,却不耽误他自幼从军,灭辽、灭宋期间经历足以服众。
所以金军上下虽然骚动,却居然没人敢轻易质疑。
不过,也就仅仅如此罢了……须知,此时此刻,距离金国灭北宋还没一周年,而从表面上看,这一次根本目的在于彻底消化吞并河北的第二次南征,本质上也没有什么受挫的嫌疑:
李彦仙兴复陕州,到底只是一州之力、局部战场,而且十余万西军残部更是宋军主力所在,金国西路军不免有未能尽全力的感觉;
东京留守司阻地于滑州,多少也只能算是相持,且三太子讹里朵帅燕京中军扫荡河北,始终没有过河正面对付东京留守司之意;
而四太子完颜兀术南下,岂不是更加证明了金军的强悍……轻易完成了既定任务,还以两万军追南逐北,轻易锁定了宋国皇帝。
所以此时此刻,几乎所有金国军人都觉得,五千大军足以横行中原,那么敢问从未受挫、气焰正盛的济州守军又如何能忍耐这种挑衅呢?
不过就是军法二字罢了!
“大挞将军,城北有宋军挑衅!”
正月廿八上午,驻守济州城北城的猛安,渤海出身的大挞不野,正在所据宅院中光着膀子给战马擦拭身体的时候,却骤然闻得一个荒唐讯息。
实际上,这位猛安怔了足足三五息的时间方才忽然一声不吭牽马出门,继而就在大门前光着膀子翻身上马往城北而去。等到大挞不野上了城,往城下一看时,这种荒唐感就更是难以言喻了。
因为此时城下竟然只有七骑!
两骑在前,一左一右,各自举着一面竖旗,旗上各自临时用浆糊沾了纸墨,右面唤做:打破济州城;
左面唤做:活捉完颜里。
且又有一骑在后,却是竖着一名正经竖旗,上书:大宋东京留守司统制岳。再往后,则是三名掠阵骑士,不必多言。
除此之外,还有一将居中,在那正经竖旗之前,兜鍪甲胄俱全,负弓横枪,正端坐在一匹大马之上,岿然不动!
大挞不野到底是用老了兵的,问清楚字迹意思以后,虽然气的发笑,却并不着急下城,而是一面让人来帮他着甲,一面远远眺望……他先是本能将目光放在北面不过十余里外的巨大水泊之上,彼处岸畔青黄驳杂,芦苇丛生,但又旋即摇头,最后却是将目光钉在水泊与济州城中间位置的一处树林之上,却又再度摇头不止。
话说,平原之上,能藏人的地方不多,而那处树林并不大,最多藏个千把人到头了,再联想到之前金骑汇报讨论,这股宋军总兵力怕是七八百骑都未必有,就更是可笑了。而若果真如此,那只能说对方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