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开篇的大朝会弄得满地鸡毛,位列秘阁九卿之一,而且很可能是九卿中实际权责最重的那位直接从堂上主审变成了同案罪犯,也是让人瞠目结舌。
而这个时候,赵官家却又在发怒之后拂袖而去,直接动身离京巡查河防去了。
对此,有人以为,这是官家刻意避开案件审理工作,躲开贵妃的求情,以减少不必要麻烦的意思,但也有人说,这是官家暗示刑部放开手脚从严从速处置的意思,还有人对皇城司与外卖的问题有些纠结……但不管如何了,赵官家离京巡视河防的姿态却是毫无折扣,甚至堪称果断的。
当日说了,第二日就走,根本不做商量。
须知道,前几日断断续续下了点雪,虽然没有积雪,但也有些泥泞,早晚还会结冰,这就使得路况颇为糟糕……但赵官家依然上路了。
非只如此,此行这位官家也根本没多带人,兵马一千,四五个随员,便直接出发了。
一千兵马,五百是御前班直、五百是岳台大营中的骑兵。
随员中,地位最高的是兵部侍郎兼都水监刘洪道,其下依次有翰林学士范宗尹、刚刚晋升直学士的吕本中,外加阁门祗候仁保忠,以及起居郎领军事统计司的虞允文。
真就是不顾一切,说走就走了。
而这一行人,出岳台后一路顺汴河向西北而去,却是先抵达了河上重镇河阴……此地既是汴口所在,又是御营水军的造船厂所在,只能说巡视河防从此处开始倒也没差。
转回眼前,临到河阴,御营水军都统张荣早早来迎,赵官家倒也一如既往的讲义气,放下架子直接与之携手入了造船场。待进了场,官家很是装模作样视察了一番在建轮船,然后方才出了干船坞去了军营。
这里多扯一句,早在神宗朝时期,干船坞技术便通过在金明池成功维修一艘巨大楼船而闻名天下,继而得到了全面推广。
至于造船技术本身,无论是海船还是内河船只?大宋基本上都算是世界领先水平了。毕竟?另一个时空中,钟相杨么的起义持续了五六年?打到后期?连洞庭湖叛军都能开始大规模制作各种规模的轮船,可见相关技术的成熟度。
那么到了眼前这个局势?一开始就烧了小吴埽,控制住河防的宋军当然没理由放弃这些优秀的水面技术。
不过根据军情汇报?女真人在吃过几次亏以后?也跟之前扶持青州海盗一般,在河北搜罗相关工匠,隐约是要利用黄河旧道建立自己的船坞、船队的意思。
当然,此时不是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
赵官家出得船坞?转入与造船场一体的军营?免不了要中午临时加餐,乃是拿从南边郑州买来的猪羊做赏,从御营正卒到造船厂的工匠、民夫,包括赵官家自己,人人一碗肉?半盏酒。
下午时分,这位官家又亲自去看了早在上月发下的御营水军相关冬日布料?转了好大一圈,细细查看了一个多时辰?这才趁着下午冬日暖阳,转向河上?然后亲自登上了大堤?复又查看起了堤防、工事、河情。
只能说?官家做久了,装模作样的功夫也算是练到家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赵玖真就懂这些呢。
“张都统,本官查阅兵部文档,说是有谍报隐约提到些话语,似乎女真人在大名府也有了干船坞?而且也要造轮船?”问话的是兵部侍郎兼都水监刘洪道。
且说,身为资历大员,刘洪道此番入京相较于其他封疆大吏明显有些矮了的,甚至有空置的嫌疑,而他本人一开始也有些悻悻之态,只是想着能入中枢,还能加个秘阁身份,再加上离刚刚收复没多久的老家近些,这才忍耐下来。
但此番跟着赵官家至此,想着自己身上两个职务,刘洪道如何不晓得,官家明显是对自己有些特定安排的,兵部侍郎与都水监这两个职责凑在一起,未必不能建功,甚至很有可能就是赵官家在为将来的北伐做一些统筹安排。
故此,离开岳台后,这位刘侍郎就是日见着上了心,很多庶务都是他沿途主动出面处置的,弄得范宗尹、吕本中、仁保忠这三位内臣如吃了什么一般……吕本中干脆沦为了每日给官家读邸报的角色。
“是有这事。”
张荣披着一件上月才入手的御赐棉袍,闻言束手立在那里,张口便哈出一道白气。“女真狗吃一堑长一智,将船坞摆到在大名府后边去了,着实不好处置。不过,要俺……要我直着讲,女真人用心去造轮船反而是件好事。”
“哦?”刘洪道愈发认真起来。
“道理是这样的。”张荣皱着眉头解释了一下。“刘侍郎想着,北面便是有轮船出来,哪里就能凑出来咱们这般利索的水战好手?一样的弓手,在陆上射的准,在船上却不是这回事。还有大小轮船的操弄,大轮船动辄几十号、上百号踩轮子的力夫,怎么左右调度,怎么行进一致,大船小船,船退船进,都是说法……新成的水军,断不是俺们的对手!”
“若是女真人船多呢?本官是青州人,自幼听人说,海上水匪交战,水手再熟,也比不过船多些、船大些……”刘洪道依然认真。
“刘侍郎放宽心。”张荣闻也依旧回答利索。“你说的那个道理是极对的,但那是海上,这里却是黄河,海上无边无沿,风浪也大,在那种地方人要是没了船做凭借,哪里能存身?可不是船多胜船少,船大胜船小吗?但黄河呢,刘侍郎你亲眼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