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很快弄来浸了冰水的绢帕。
不同于别的女子帕子上绣的鲜艳鸳鸯或绣球,山鬼的手绢上绣的是典雅的薜荔和女萝。
“师兄躺好,予儿帮你敷一下。”
温柔的小手亲自把帕子搭在师兄额头上。因为离得近,还吹气如兰,让辰良十分受用,瞬间就觉得亏空的身体满血复活了。
谁知不早不晚偏偏这个幸福的时刻,那边的霍兰台也有了动静,这家伙分明就是来给自己添堵的。
霍兰台渐渐分辨出,自己应该是在予儿云容山的闺房。
只不过,不同于别的姑娘家里粉粉嫩嫩的闺房,山鬼家充满着小清新的气息,藤萝做帷帐,铃兰当窗帘,满眼翠绿,处处飘香。
外面已进入冬季,爱大自然的主人家里却永远如春。
兰台一刻也不能等就想要见到她,不料抬头一看,不好,有敌情!予儿正在对她师兄嘘寒问暖呐!
兰台刚醒来尚不清醒的头脑里,立刻做出本能的反应,开始用最原始的方法——“猪哼哼”——夺人。
果然,刚哼了第一声,山鬼就“抛下”“头痛”的师兄,欢天喜地跑他这边儿来了:“公子你醒啦!”
这让兰台感到了极大的满足和安慰,自己在她心里还是很重要的嘛。
山鬼的浅茶色眸子里满满的都是关切:“现在觉得哪里不舒服?”
霍氏撒娇进行中:“这儿,这儿,还有这儿,浑身都不舒服。”
“啊,”山鬼面色紧张地说,“那我帮你揉揉。”
她温暖的小手在他胸口一下一下轻揉按揉着,还不时问:“这样感觉好点么?”
确实好了很多,但不解决实质问题。
被浸了盐水的藤鞭死命抽打一百下,已经伤到筋动到骨,即便用了外敷草药,霍兰台依然浑身剧痛,但他耐力惊人,现有的疼痛完全在他承受范围之内。
他抻着脖子瞄了一下脸气成了猪肝色的予儿她师兄,忽然一下清醒了,良心发现。
人家师兄是为了救自己才受的伤,自己欠着人家一份很重的人情,甚至说欠他一条命都不为过,自己这么争风吃醋地太没劲了。
兰台赶紧说:“我没什么大碍。你师兄怎么样了?”
“喔,师兄说他死不了。”
山鬼一脸真诚地回答。
“噗——”
辰良在旁边听到,差点儿没被气死。
山鬼回头看了看,又转回来对兰台吐了吐舌头,不知所措地小声问:“予儿是不是又说错话啦?我是不是特别笨?”
望着她抱歉又可爱的样子,霍兰台忍不住想来个摸头杀,但又怕刺激了她那位敏感的师兄,只得生生忍住:“你去照顾一下你师兄吧。”
山鬼天真又实诚地赖着不走:“照顾过了,现在该照顾你了。”
辰良又险些吐血。
兰台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为缓解屋里尴尬的局面,他故意嗅了嗅问,什么东西这么香?
山鬼马上开心起来:“啊对了,我都忘了炉子上还煨着汤呢,你们俩等着啊。”
香气四溢的七珍汤,给他们每人盛了一碗。
山鬼的厨艺本来惨不忍睹,但这段日子跟着公子学了不少,再加上有好几本古书里记载了七珍汤的做法,所以做得还过得去。
兰台很知趣地不再惹事生非,乖乖捧起来埋头喝,一边喝一边发自肺腑地夸奖:“味道太好了!”
辰良却动也不动,心想,哦,原来汤不是给我一个人的啊。
也对,凭自己对小师妹的了解,她怎么可能厚此薄彼?
那也不对,她现在分明就是厚公子,薄师兄......
山鬼奇怪地问:“这汤很补身子的,师兄你怎么不喝?”
“肌肉酸痛。”
辰良用他傲娇的方式默默地撒着娇。意思是,第一,我也要小师妹给我揉揉;第二,不就肌肉吗,我也有的。
没想到山鬼“善解人意”地说:“哦,那我喂师兄吧。”
霍兰台立马把汤放下了,心里这个悔啊,他好想举手说,我不光酸痛,还酸得牙都要倒了,偶也要予儿喂偶。
辰良倒是没想到会换来这个待遇,又惊又喜地望着小师妹细心吹温才朝自己嘴边递来的汤勺,刚打算张口享受一下......“啪!”
一口还没进嘴,兰台那边勺子掉地上摔碎。
兰台倒真不是故意的,是受了点儿刺激,一不小心没拿稳。
山鬼只好放下碗说:“不要紧,我来扫。”
兰台一骨碌下床抢扫帚:“我来就行了。”
“我来。”
“我来。”
一来二去,两人均手握着扫帚,面对面撞在了一起。
要是辰良不在场,兰台肯定会一把抱住她。
可辰良恨不得拿被子蒙住眼睛。
要不要这么高调秀恩爱啊?扫个地也要抓紧时间撒狗粮?不行,我还是赶紧走吧,受不了了。
最后还是山鬼扫的地:“公子好好休息,不然予儿会心疼的。”
辰良牙都快咬碎了,他忍无可忍地缓缓撑起身子说:“师妹,我还有事,先回天庭了。”
“师兄这样子怎么回?”
“没问题。”
辰良扶墙扶柜,艰难地向屋外走,腿脚有些不听使唤。但他为了在那个男人和小师妹面前保留住尊严,拼命提住仅存的一口真气,尽量走得稳当。
山鬼追上去:“那,师兄你先把汤喝了。”
好吧,反正这次不喝以后怕是也喝不到了。辰良自己端起碗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