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氏医院病房,庞显宗静静的躺在病床上,一双漆黑的双眼此刻已经褪去了昔日的耀眼光芒,有些暗淡茫然的盯着华丽的天花板发呆。
这时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
“总裁,庞少到了……”耳边响起属下轻轻的声音。
转过头,庞耀宇已经来到床前,神情平静如水,淡然的没有一丝波纹。
庞显宗摆摆手,手底下的人也知趣的退了出去。
“坐下吧!”庞显宗抬抬手道。
“谢庞总。”庞耀宇礼貌的回应着,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
多年不见,他已经长大了,已经长到与他年轻的时候一样,成熟稳重,独霸一方了,庞显宗看着那双与自己极为相似的黑眸,那样的黑,那样的深不可测。
“你就这么恨我吗?”终于,庞显宗开口道。
“恨?庞总在说什么?”庞耀宇似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不用跟我装,你是我的儿子,知子莫若父……”庞显宗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庞总您想多了,我与庞家早就断了关系,真要谈恨,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没有资格去恨了。现在我也只是在做我认为该做的事情罢了……”庞耀宇平淡的说道,这是说的一句实话,儿时记忆还未同步的时候,他确实恨过他,可如今,他早已不是那个脆弱不堪的孩子,而是已经看惯大千万象,因果轮回,世间百态的幽冥之主,不是他生性凉薄,而是他早已经看透了,习惯了……
对于这些不敬的话,庞显宗却是平静定定的看着他,看着这个既陌生又引以为傲的儿子,似想将他看个透彻,许久庞显宗移开目,苍白无神的看着天花板,似轻轻叹息,“这些年来……你不就想为你母亲报仇吗?现在我也落得这样的下场,也算是自食恶果,这样能抵消了你对我的恨对我的怨吗?”
“报仇?”庞耀宇似有些奇怪的反问,眼底深处却带着一丝冰冷的讽意,“母亲当年不是自杀的吗?您还将她风光大葬,当时所有的人都在夸赞您对发妻情深似海,情比金坚呢!”
庞显宗闻言闭上眼,似在回忆着什么,又似在回避着他不愿意接受不愿意面对的痛苦回忆,片刻后,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本来我以为你是不知道的,毕竟那时你还小,我想着等时间久了,或许你就会忘了,可是想不到你竟跟你母亲一样倔强,不仅独自离开了庞家,十几年过去了,你却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些证据,我知道你手里有一大堆……如果我不亲手将你继母送进监狱,你就会将当年的真相公之于众,这样既毁了我,也让你继母偿命了对吗?你就这样恨我吗?”说到这里庞显宗垂落在床边的手也不由得握紧,声音也变得嘶哑急促。
庞耀宇浅笑,黑眸看着庞显宗,“您真的想多了,我从来没有恨过任何人的。母亲以前时常说,人应该忘却昨天,把握今天,希望在明天,珍惜自己拥有的,就是个活得明白活的幸福的人。况且这世上善恶到头终有报,我又何必自寻烦恼,相信母亲,也不想看到我活在过去……至于那些做过亏心事的,您知道,只要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惶然的露出马脚……”庞耀宇的语气里冷的没有一丝情感,他摊开手心,露出一个小巧的白色药瓶,瓶身上还沾着已经发黑的斑驳血迹。
“这瓶药是我在母亲死前发现的,当年您日日忙于工作,夜夜笙歌,从未给过我半点关怀,只有母亲,没日没夜的陪伴我,爱护我,那时我可从没见她吃过这种会引人至幻的药!”说着庞耀宇忽的盯着庞显宗的眼睛,眸光冰冷无温,“母亲死后,我几乎每晚都会梦到她,尤其在我独自生活在国外的那段日子里,我总会梦到母亲手里牢牢握着这瓶药,流着血泪看着我……那样的痛苦不堪,让我日夜不能安生!您在抱着那个杀我母亲的凶手寻欢作乐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母亲就站在床头看着你们吗?”庞耀宇抬起修长的手指轻抚着药瓶上早已干涸的血迹,继续说道“这些血是母亲死时留下的,既然她受了委屈不肯安息,那做为儿子的,自然要尽孝道行孝心,让她死的瞑目!所以我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我对母亲,对这世上我唯一拥有过的一份亲情所尽的一点孝道而已!并不是您所说的那些仇啊恨的!”话依然是淡然的说出,淡得没有一丝感情,没有丝毫的怨也没有丝毫的恨。
庞显宗紧紧闭着眼,抬起手抚住自己的胸口,似抓似放,最终他痛苦的睁开眼,眼中带着一丝悔意,“你的母亲,是这世上最温柔也最坚强的女人,却也十分倔强,而你,实在像她……庞氏集团是我一生的心血,你是我唯一的继承人,以你的本事你本可以将他传承下去,可你到现在为止宁可交于外人之手,都不愿意去接管它?你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它跟着我一同灭亡吗?你就这么恨我?恨到要跟我决裂到如此干净的地步!甚至……连个弥补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庞显宗激动的说着,额前的青筋都突了起来,目光紧紧的盯着庞耀宇,这个世上,他唯一的亲人,牵挂!
整个病房静悄悄的,只有庞显宗急促的呼吸声。只是任凭他情绪如何激烈激动,庞耀宇始终只是神情淡然的听着,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手心里仿佛紧紧的攥着什么。
“庞总叫我来就是为了教训我吗?”许久后,庞耀宇的声音淡淡响起,看着庞显宗那苍老疲惫的容颜,心头却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