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双手颤的厉害,几番想将头上的发簪摘下,到底是不成。
宫沫儿抓住她的手,淡淡道:“这簪子你便留着吧!”
“这怎么行,这可是娘娘留给公主唯一的东西!”秋实有些不敢相信。
五公主的生母是婢女出身,临死前能留下的也就只有这一根玉簪子,还不是上等货色,五公主一带便是十二年,如今竟然要给她?
“倒也没什么,旧物罢了,宫里头人人都知道本宫每日都要戴这簪子,你戴着,反倒不容易露出破绽!”
“公主……”
“从此后,你才是五公主。”宫沫儿正色开口。
“可我……”秋实没由来的有些心慌,虽说早晚也要偷梁换柱,可今夜她切切实实的在皇上面前上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你且退下罢,从明日起,便由你顶替我,同那些贵人周旋!”
虽然仍有些胆怯,可秋实极力压了下去,对着宫沫儿点头应了声是。
暗门被推开,洛羽凌走了出来,神色有些复杂,身上搭在宫沫儿肩上。
“为何要将簪子给她?”
那簪子对她来说有多重要他是看在眼里的,宫沫儿闭着眼睛,唇边扬起一抹笑。
“人都死了,留着旧物到底不能如何,倘若那簪子能让她死而复生,我倒是十分乐意留着,可它不能!”
宫沫儿抬眼看向窗外,夜色深得如墨,看不到半点光亮,她前半生都在这样的黑暗里摸索过活。
她淡淡道:“我似乎还没有同你说过我母妃的事情。”
洛羽凌替她揉起肩膀,凝神听着。
宫沫儿思绪飘远:“我其实都快不记得她了,她原是个宫女,最下等的宫女,有一次父皇醉酒,宠幸了她,便是她苦难的开始,我出生后,便跟着她待在冷宫,她会做针脚细密的针线活,绣的花样是一等一的好看,只可惜我没能继承衣钵,我自记事起知晓自己是个公主便一心想着要出去,除了研习通灵之术,旁的事一概提不起兴趣,后来,还是因着她的死,我才走出冷宫,我方才知道,原来外面那样大,原来外头还有那些心肠歹毒的人。”
宫沫儿身子轻颤起来,似乎想起了一些痛苦的往事:“她分明没有做错什么,在冷宫里安分守己,可淑妃就是容不下她,定是要她死了才甘心,她到死,连个谥号都没有,羽凌,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洛羽凌搂住她肩膀,宫沫儿的眼泪落在他肩上,一片冰凉。
“都过去了。”
此刻语言实在苍白,洛羽凌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她生了我,哪怕是在冷宫,
她也舍不得叫我受苦,可我却什么都没有为她做,我一心只想着通灵之术,我都没能好好的和她说过几句话。”宫沫儿泪如雨下。
她不满她的父皇,凭什么九公主就能有那样好的名字,凤儿,那是瑞兽,可沫儿,只是最微不足道的泡沫罢了,她发誓要让那些人刮目相看,可到最后,连她生母都护不住。
“你已经做的够好了,四五岁的孩子能知道什么。”洛羽凌轻抚着她的背。
宫沫儿在洛羽凌怀里喃喃自语道:“你瞧,合安殿如今已经不是冷宫了!”
恍惚间有温暖的手拂过她的脸和微隆的小腹。
洛羽凌替她拭去腮边的泪,轻声安慰道:“很快便能替母亲报仇了。”
“是啊,很快便能报仇了。”宫沫儿怔怔抬头。
院中那颗枫树的叶子火红,一如幼时,宫沫儿听着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忽然笑开:“羽凌,她是个极温柔的女子,她不爱钱财。”
“嗯,沫儿像母亲,也是个极好的姑娘!”洛羽凌握住宫沫儿身前的手。
宫沫儿也回握住他的手,缓缓道:“所以我将簪子给秋实她定不会怪我,这深宫囚禁了她一生,我想斩断了所有不带牵挂的走,她定能懂我!”
屋外忽然刮起了一阵风,似在回应她。
前殿。
老皇帝直等的失去了耐心,钟灵和沈亦迟二人才总算姗姗来迟。
“这帮奴才是怎么做事的?竟去了这么久!”
二人入殿后,老皇帝忽然发作,二人心知肚明,这是在指桑骂槐呢。
沈亦迟面色不改,在殿中坐定,淡淡道:“今夜赤炎来袭凶猛,我忙着应付,身上沾染了不少血污,蓬头垢面的来见皇上实在失敬,回去换了身衣裳便耽搁到现在了,还请皇上赎罪!”
“本是那帮狗奴才办事不利,叫那些黑衣人混进来了,惊扰了殿下!”老皇帝哪里敢真的怪罪沈亦迟,面上笑意殷勤,恨不得将沈亦迟当成活佛来供着。
沈亦迟轻哼一声,算是回应。
老皇帝面上笑意略有些尴尬,转而看向钟灵,出声问道:“蒋姑娘,不知粮草的事办的如何了?”
“二十万粮草已经送去大殿下营中,另外十万明日也会由人护送进宫,还请皇上放心!”
“蒋姑娘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啊!”老皇帝听闻事情办妥,不由朗声大笑起来,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沈亦迟淡看了钟灵一眼,开口道:“蒋姑娘不是说,这粮草是在路上耽搁了,否则早就护送进皇城了嘛?”
钟灵登时醒悟,点头道:“是啊,本该一早送进宫的,只是从漠都到皇城足
足要过三道关卡,一路卡顿,这才到今日。”
“哦?石家盐铺盛名在外,怎会有人敢卡顿石家的粮草?”老皇帝不由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