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酒不好卖,好酒的人不喜这一口,想煮酒赏雪的雅士,也不会落座在这简陋的酒肆。
“太可惜了。”
砸吧砸吧了嘴,确实感到可惜。
“不过本店有米糟酒,就是不知合不合客官的胃口。”
接着小二又这样道。
于是。
又是一坛子烧刀子拎了上来。
还有一坛散装没有封口的米糟酒,想来是直接从大酒缸里舀起来的。
他先尝了口米糟酒,甜甜的,口感不错,精神不由一震,接着又干了满满的一碗烧刀子,他就这样喝一口米糟酒,干一碗烧刀子,不知不觉中,三坛烧刀子已经入肚了,那一坛米糟酒还有半坛。
不知何时,花甲老人已不再抹桌子了,这时他从后厨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一盘花生米,油炸的花生米上面撒些碎盐巴,倒是下酒的利器。
这个简陋的酒肆里,就他与小二俩人经营,花甲老人即是掌柜的,也是后厨里的一把手。
只听男人又在催酒了。
跑到酒窖里搬酒的小二。
急匆匆的走了来。
看见老掌柜手里端着一盘花生米,立刻迎向老掌柜,要将花生米一并送上桌。
不料老掌柜接过了小二怀中的酒坛,一手怀抱酒坛一手端着花生米,步履健硕的走向看似醉眼朦胧的男人。
“吃点吧。”
老掌柜将花生米推在男人面前,顺便给男人倒了一碗酒。
“这米糟酒不错,有它下酒就够了。”
男人又喝了一口米糟酒,酒中有些悬浮米糟喝进嘴里,涑了涑口才咕咚一声咽下去,立刻端起满满一碗烧刀子。
“为什么不坐?”
老掌柜忍不住抬头,看着笔直站着的年轻人,忍不住的问道。
自从这年轻人进店,就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如一杆标枪似的站的笔直笔直,被雨水淋湿的衣服已不再向下滴水,脚下的水渍也有干涸之势。
“不坐。”
年轻人目不斜视的答道。
“外面雨大了,小店虽简陋,却也可遮风挡雨,在这里避一晚吧。”
老掌柜看出这一大一小是有故事的人,但他这一生已见过了不少有故事的人,并不想破例招待,但外面的雨势的确大了。
再看这两人衣服简陋,脚上泥土颇多,应是风尘仆仆的人,怕是没有去处,是以才留的。
“不避。”
顿了顿又道:“他醉了我们就走。”
“我看这位客官海量是不容易醉。”
老掌柜那双浑浊的老眼,突然充满了智慧,泛着智慧的光芒,目光又放在了嗜酒如命的男人身上。
“是。”
年轻人顿了顿又道:“所以,你们不必担心我们付不起酒钱,把酒都端上来,越多越好。”
他只想让男人赶快醉,醉了才好离开,说着抓出一把金币,放在酒桌上。
“用不了这么多。”
老掌柜皱了皱眉。
“多的是花生米的钱。”
年轻人答。
“一盘花生米而已,在我们农家人这里,根本不要钱,再说我本就是送他的,他这样喝酒伤身,何况他又不吃。”
老掌柜说。
“你送是你送,我给是我给,这本就不矛盾,另外他不吃我吃。”
他果然端起了盘子,一股脑的将一盘花生米,都吃了。
店家送是好心。
不领情是不知好歹。
给钱。
是他不愿欠人情。
“老头子倒看走了眼。”
老掌柜嘀咕了一声,一个金币一个金币拈了起来,然后起身走了,伙同小二搬了不少酒来,放下酒后忍不住又看了看那嗜酒如命的男人,摇着头自顾自的走了。
嘴中嘀咕着,“每一个想喝醉的人,都想‘但愿长醉不复醒’,可哪有醉了不醒的?
那不成死人了么?
这有醉啊,才会有醒,没有醉的话就不存在有醒了,所以想‘但愿长醉不复醒’那是不现实的,从此不醉也不醒倒可以实现。”
没有人理会老掌柜嘀咕的话。
年轻人还是笔直的站着。
男人还是用米糟酒下烧刀子。
咚!终于,年轻人想听的声音听见了,男人一头栽倒在了酒桌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于是。
他便背起了男人。
推开小酒肆的门走了。
外面的雨下的很大。
刚有阴干迹象的衣裳立马湿透了。
徒弟背着师父。
迎着风。
迎着雨。
深一脚。
浅一脚。
踩在泥泞中。
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