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惊到,睁开眼睛,看见牌位前的油灯忽闪忽闪的,像是要灭。
灯焰小到只有豌豆粒大的时候,火苗呼的就变成了绿色,紧跟着嗤的一声,一下拔高到两寸有余,照得整个屋子都绿幽幽的。
木板上,爷爷、陈瞎子和张老头蜷缩的尸体,现在正一点点的舒展开。有一团模糊的影子在尸体上若隐若现,乍一看像一张人脸,五官模糊,像雾一样,正从尸体的额头钻出来。
鬼魂?
可大人不都说人一死,魂魄就散了?
那东西往外钻的动作越大,尸体的动静也就越大,似乎是要站起来。
二叔这时一个箭步冲上去,手在油灯里挑了下,指头上就跳着一团绿色的火。
他用那火焰快速在尸体的眉心抹了一下,碰到二叔的手,那东西嗖的一下就缩了回去。
绿色的火焰持续在尸体眉心烧了数秒,灭掉的时候,尸体也平复了下来,不过又开始蜷缩。
二叔见尸体蜷缩,急忙从兜里掏出一圈红线,把尸体的手脚都给捆上。
手脚被红线拴住后,已经弓起来的尸身又慢慢的伸开,躺平的时候,油灯的火苗一下就恢复了正常。
几个动作,二叔已是满头大汗。
我这发现自己连叫都忘了叫,大张着着嘴,好半天才结巴的问二叔刚才那个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二叔的回答很干脆,接着又说:“我们守阴人守的职责就是看着它们,不让它们作乱。不过它们出现的几率很小,就拿我们村来说,自从三十年前就没有出现过了。”
二叔称呼那东西“它们”,意思是不止一个?
还有三十年前的事,又是什么事?
好奇心的驱使下,我也不是那么害怕了,揪着二叔衣角,喋喋不休的问。
二叔有些烦了,拍开我的手,让我自己去问我爹。
我爹刚警告过他,我现在去问,那就是自讨没趣。
二叔盯着油灯,差不多两三分钟的时间,油灯就自己灭了。二叔这才松了口气,一倒头就在木板上睡着了。
我坐了一会,困得不行,缩在二叔旁边也睡着了。
第二天我是被一阵吵闹声给弄醒的,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红棺。
我记得昨晚是睡在二叔旁边,还以为又做梦了,傻乎乎的盯着棺材,看了几秒,突然感觉不对,棺材里好像也有东西隔着棺材板在看我。
猛的打了个激灵,我才发现这不是梦,自己是真的睡在棺材旁边。
我吓得从床上跳起来,套了鞋就往外跑。
到外面被太阳一照,看见院子里全是村里的村民。
我以为他们是来帮忙的,结果听了几句,才弄明白是来找麻烦的。
爷爷的事被传开后,村里出了各种版本,越说越邪乎。有人撺掇村长,要把我们家赶出村子。
我见村长旁边站着刘国柱,就知道准是这货出的馊主意。
刘国柱的年纪跟二叔差不多,前几年在外面混出点名堂,回村后想搞点投资,看上了村里的一块烂水田,想买下来养泥鳅。
那块地我家的占了大头,剩下的都是七零八落。刘国柱当时找上门,爷爷一口就回绝了。
泥鳅没养成,刘国柱一直怀恨在心。签了合同的,他也扣着钱不给。
拿不到钱,那些人一回头就把我们家给恨上了。
二叔闷着头抽烟,没怎么搭理村长和刘国柱。抽完一根才冷不丁的说:“搬家是不可能的事,要地可以拿去,不过价格在说。”
二叔开口就把话说到他们心坎里,四周一下就安静了。
刘国柱嘿嘿一笑,说:“你丁老二果真是个明白人,一点就通,不像你哥,将来肯定有出息。”
二叔这些年一直在外面,但看着不像是有钱人。刘国柱跟他是同辈,说这话就有些埋汰人了。
自己的二叔被人看不起,我心里也不舒服,酸酸的。
但二叔完全不在意,又点了根烟说:“那块地,不便宜!”
刘国柱呵呵一笑,拍着腰,财大气粗的说:“钱,小问题。能用钱解决的事,在我这都不是事!”
二叔说:“那好,十万。”
刘国柱没料到二叔狮子大开口,表情都凝住了。
我也愣住了,二叔这是穷疯了,还是故意刁难?
那烂水田就是一田的淤泥,耕地的老牛一下去就能没到肚皮子,搁在平时,送人种都没人要。
而且十万块,那可是普通人家几年的收入。
刘国柱就算拿得出,也不会当这种冤大头。
除非他傻。
二叔又说:“值不值这个价,你心里清楚。而且这事,还真只有钱可以解决!”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二叔像变了个人一样,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狠劲。
我有些害怕,担心二叔乱喊价,刘家人真把我们赶出村。
毕竟在山里,村民的意思就是理。
但就在村民对二叔的嗤笑声中,我听见刘国柱咬着牙说:“十万就十万,立个字据。”
四周一下安静下来,有些人眼都红了。但签了合同,他们想反悔是不可能的事,何况是跟刘国柱。
瞧着他们的样子,我心里没来由一阵舒爽。跟在二叔后面,进屋看他们立字据,路过我房间的时候,刘国柱停了一下,看着我屋里的红棺,眼睛都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