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刀直入地讲。
伍德普拉克先生需要医生。
事到如今,他迫切地需要一位手艺精湛的外科医生。
退而求次,哪怕是法医假冒的也行,哪怕是给尸体做手术的医生也行。
伍德来到椿风镇的第三周。
在星期一的夜里——
——高粱地里传来一声枪响,惊起飞鸟。
空旷的郊野小道围满了家丁护院。
火炬忽明忽暗,人群中央跪着一个男孩,躺着一具尸体。
男孩的脸上满是墨水污渍,年纪不过十三岁,在镇上的报社工作,是个报童,他跪在土路旁,两手搭在篱笆架上,一旁是他行凶用的土铳。
受害者和行凶人年纪相仿,是庄园里一户农奴的孩子,铁丸扯开了这可怜孩子的半个胸膛。
凶案现场像油锅进了水。
尖叫声,喊杀声,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去将杀人犯就地正法。
伍德蹲在杀人者面前,隔着一层脆弱的篱笆,默不作声。
行凶的杀人犯虽然跪倒在地,但是两只眼睛透着凶厉的光,单单扫了一眼普拉克家的护院,指责和谩骂在一瞬间都变得寂静无声,仿佛那颗致命的子弹会从尸体身上蹦出来,再射进他们的胸口。
“哈哈哈哈哈!”报童在笑,在嘲笑这些奴隶——像极了酒窖里的老巴克。
伍德举起香水瓶,将枪口抵在报童的额头。
报童威胁道:“这只是个开始!明天你就要上新闻!”
伍德表现得非常平静,吹红了火帽。
报童气焰嚣张地喊。
“露丝法官要我来取你的性命!她告诉我,只要我没过十四岁生日,杀人就不犯法!”
伍德看着这个小报童。
——男孩尚且年幼,手腕和脚踝有绳索的勒痕,已经进过监狱,是个惯犯。肩膀上有两处深深的凹印,是常年背着报刊,腰背不堪重负导致的畸形。
报童大喊:“你别想收买我!露丝大法官出的价钱你给不起!”
“你说,你是来杀我的?”伍德指着地上的尸首,“怎么就杀错人了?”
报童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像是恶疾在身,久病难医,他疼得红着双眼努着身子,不肯低下头:“我被他发现了!让他不要声张,他却开始大喊大叫,我想,他这不是找死吗?”
薇薇闯进人堆里,心急火燎地寻,终于寻到农户家的孩子。这小侍女又气又急,抱住娃娃温热的尸首,开始嚎啕大哭——死者的妈妈是薇薇的奶娘,他们的关系比得血亲姐弟。
伍德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只是报复行动的第一环。
五十来号人的呼吸声愈发沉重,他们骂不动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伍德少爷手里的枪。
薇薇哭得累了,唱着小时候,奶娘给她唱的摇篮曲。
她抱着男孩的尸首,顾不上血和泥的脏,眼泪淌进嘴里,呛得她泣不成声。
“明月当空,今天过去。”
伍德抓住报童的头发。
而报童则是一副引颈就戮,悍不惧死的模样,“我的任务完成啦!这下露丝大法官知道,普拉克家的男人都是一群软蛋,他们连一个小孩子都不敢杀,他们不敢犯法,我敢打包票,进来十几个土匪,就能把你们这群孬种杀光!”
薇薇轻轻拍着逝者的身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回了庄园,她该怎么和奶娘解释这一切呢?
“睡眼惺忪泪朦胧,一个哈欠到天明……我会保护你,陪你到梦中。”
天上的飞鸟起起落落,乌鸦等得不耐烦,有胆大的主动降在护院的脑袋上,只等枪声一响,食堂开饭。
报童看伍德默不作声的样子,他转而朝着护院们咆哮。
“你不想死对吗?你们都不想死,对啊!谁想死呢?”
他在篱笆桩前挣扎着,指着薇薇怀里的尸体,嘶吼着。
“只要你们把伍德交出来!谁都不会死!要是你们学这个蠢货,坏了我的好事……”
砰——
枪焰喷吐。
砰——
毫不留情。
砰——
薇薇在尖叫,抱紧了尸首,蹬直了腿。
砰——
萱丫头端平了猎枪,一步步走来,每走一步,便开一枪。
砰——
补充火药,塞进铅弹。
动作流畅迅捷,是个专业的刽子手。
砰——
火炬之下,她在流泪。
砰——
子弹轰碎了杀人犯的下巴,打断了报童的脖子。
砰——
伍德提着孤零零的脑袋,脸上全是血。
砰——
不少落在护院身上的乌鸦,叫萱丫头一枪打死,在地上挣扎的,又叫她一脚踩扁。
她学着伍德少爷的语气。
“收拾了,都扔进棺材里。”
将猎枪的火药清空,洒下一地硝粉硫磺。
伍德站起身,扔下头颅。
萱丫头用袖套擦干净眼泪,这种感觉很不好受,但除了这么做以外,别无他法。
她和未来的丈夫说。
“在宪兵队到镇上之前,我们只能靠自己,小少爷,你面对的是披着人皮的魔鬼,她没有底线,无所不用其极。”
伍德环顾着庄园里五十来号青壮年男丁。
就在一记记响亮的枪声里,他们不再恐慌,不再害怕,像萱丫头一样,逐渐变成了狼,眼中只有四个字——叫“血债血偿”。
丫头勾着伍德的肩。
“我不想当寡妇。”
伍德向农场远方眺望,眼睛里反射出火炬的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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