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被府内的仆从引入一个大院中,临到院门口,宋城隅却被拦了下来。
“春申君说了,只让郑公女入内。”
宋城隅撇撇嘴,按照李园与春申君的关系,郑芙的事情本不该瞒着他。也或许是因为太子的属意问题,两人有了些许隔阂。
“我去去就来。”郑芙虽然这样说,但她亦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回来。
竹林深栖处,傍晚的夕阳落在石阶上,泛着点点荧光。
石阶的尽头有一张石桌,桌上一盘摆满的棋子,以及两个须发老人。一个气质儒雅好似一国之相,另一个老当益壮脊背挺直。
二人静默不语,端坐在桌前,一人一子,棋局已经接近尾声,但他们每下一子都要经过深思熟虑,宛如在战场上排兵布阵。
一阵轻浅的脚步声传来,春申君出言,打破了沉寂。
“我等的人来了,你不如避一避。”
“不过是个小女娃,有什么好避的!”
春申君淡笑:“你口中的小女娃,却是厉害得很。”
“这自然不用你说,若没点聪明劲头,这女娃,根本活不到现在!”
春申君故意说道:“可是你已经死了。”
“黄歇,别咒老夫,到你了。”
“呵呵……”
“见过春申君。”郑芙走到石桌前,抬手作揖。
“芙儿来了。”春申君道。
郑芙又看到背对着她的老者,问道,“这位前辈是?”
老者并没有转过身,先是落下一子,而后朝身后摆了摆手:“不用理会老夫,你只管回答春申君的问题便是。”
“遵命。”郑芙再次朝老者作揖。
春申君没有立刻开始审问郑芙,仔细看着棋盘,过了许久才恍然大悟,说道:“你这个老家伙,原来杀招是在这里!”话罢,落下一子。
“哼!”老者不服气地轻哼。
春申君的注意力依旧集中在棋盘上,没有分出过多精力在郑芙这里,良久才说道:“芈启近来如何?”
“近来”二字,可谓用得巧妙。
她已许久未回秦国了,春申君这么问,一定别有深意。
既然他已经猜到,那么她再装傻也是无用,不如坦白说出来。
于是,郑芙答道:“昌平君在秦国做了宗正,秦王很中意他。”
春申君稍稍点头,而后又不说话了,等到落完下一个子,才又开口:“既然太阿已在秦王手中,那我为何从未听闻秦国表态?”
不愧是楚国的令尹,四公子之一的春申君黄歇,她那点小小的伎俩,在他面前什么都不是。
郑芙不多思索便双膝跪下:“芙儿知错了,请春申君责罚。”
“我若要责罚你,当日在宫宴上,你已经身首异处。”春申君道,“起来吧。”
“谢春申君不杀之恩!”
那日在宴会上,看起来是郑芙受了众人的责骂,实际上是春申君替她挡去灾祸。若春申君执意要杀她,在那样的情况下,郑芙根本毫无办法。
郑芙突然明白,自己的见识实在太少了。她那日的说辞唬得了一般人,可如今在她面前的人是春申君,身为楚国的智囊,他怎可能连一个小姑娘的说法是否真实都无法辨认?
“既然你撒了谎,便要想法子圆回来,知道么?”春申君只一句话,便包含了许多种意义。
郑芙低下了头,像一个正在认错的孩子,只好老实交代:“我已经飞鸽传书给秦王,不会叫您失望的。”
春申君料定了她一定并非真心实意与李园做交易,之所以不提点李园,只是因为他也有自己想做的事罢了。
“你与秦王的婚事,我不会插手阻碍,亦不会施以援助,你想做什么,要靠你自己。”
郑芙推测,李园只是将交易中安排楚人入秦为官的这个条件告诉了春申君,至于让秦国那边阻止昌平君回秦这一条,他一定没有说。故而郑芙说道:“是。可我有一事不明,您明知我的目的,为什么还愿意放过我?”
在楚国,春申君想杀她,有一千种方法。
“你本流有楚国血脉,也没做有损楚人的事,我没有理由杀你。”春申君淡淡地回答。
“你可得了吧!”背身老者的嗓音十分浑厚,“分明是好心,非要将话说得这样无情。”
郑芙疑惑,好心?
“他是看你身世可怜,想着就此让你回秦并无不妥,连带着多多关照昌平君便是。”
“可是您不是属意于昌平君为……”郑芙不解,但这是大逆不道的话,她不能尽数说出来,暗示够了便罢。
“如今的情形,他不回来,便罢了。”
原来如此,不晓得春申君的良苦用心,昌平君是否知晓?
“行了,与你下棋当真没意思。我乏了,先行离开。”春申君输了棋,面色有些不悦,起身整理衣衫。
郑芙抬手作揖,目送他离开。
看样子,春申君把她找来没有别的目的,只是叫她履行承诺,将秦楚的关系协调好一些。
不过她本来就是这么想的。
郑芙又向老者作揖,说道:“老前辈,虽然萍水相逢,但方才听您的声音有几分耳熟,可否告知郑芙您的名讳。”
“你倒是好好瞧瞧,可认得老夫?”
老者转过身来。
郑芙先是打量,而后好像想起了什么,逐渐露出惊讶的神色,瞪大了眼睛。
几年前听说他劝谏赵王无用,灰心失望之下离开赵国,最后在楚国寿春离开了人世。
一年之前,她还同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