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我俩患难之交。”
“傅公深得本郡士人的尊敬,日常与郡县名士宴会,如果能够使傅公为明公扬名於上流,龟敢请为明公张誉於民间,年月之中,明公之名,定然举国皆知。此为上策,弊在较缓。”
莘迩心道:“原来他的上策是找公关,给我包装。这个办法虽说是见效慢了点,但光明正大,是长远之计,比那急功近利的行贿之法要强得多。
“……,只是,会水县那事儿是我特意为之的,给我扬扬此名倒是甚好,取信於胡,出自黄荣的建议,我自觉亦是不错,也可传扬;老氾、张道将、老傅那事儿,却也值得鼓吹么?”
他觉得这三件事都是小事,甚至张道将那事儿还让他挺没面子的,并不足以当做吹嘘的资本,但细细品味张龟的话,这三件事到了他的嘴里,还真是不太一样了,听起来挺不错的。
莘迩不禁又心道:“话凭一张嘴。被张龟这么一说,我似乎、也许、好像,嘿嘿,还真是金光闪闪,满身优点了啊。”
张龟在张家多年,张金是个邀名养望的高手,张家平时来往的又多是所谓的名士,因此,对於名流士人们的名声都是怎么来的,张龟再清楚不过了。
士人们每天的生活都很清闲的,哪儿来那么多的雅事传出?除了少数外,大多都是互相吹捧出来的。哪怕芝麻烂谷子的屁事,只要包装得好,只要有人宣扬,那传出去就是雅事一件。
如那张金,日日在家,起居饮食罢了,何来那般大的名声?便是由此得来。
寻常名士们的获名之道大凡这般。不过,此道说来简单,做起来却难。难在何处?难就难在“圈子”二字上。一流的士族自成一圈,二流、三流的想挤进去,挤破头也难。
莘迩目前所缺的,就是圈子。
他不在名士们的那个圈子中,名士们干嘛要理会他?
但有了傅乔就不同了。
傅乔乃定西国的清谈干将,不仅在这个圈子里,且是这个圈子中最为瞩目的之一,只要有他帮莘迩宣扬,假以时日,莘迩的名声必然远播。
莘迩定住心神,笑道:“君之上策,胜於下策。”
张龟给张家的出谋划策,上策罕见得用,通常只行下策,改换门庭之后,这是头次给莘迩进策,忽然闻他要选上策,张龟只疑听错,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说道:“明公如取上策,龟以为,可先择傅公、氾太守两事向外传播。”
莘迩“哦”了一声,心道:“先择傅、氾两事?”旋即领会了张龟的意思。
五件事如果一起推出,繁乱是一,且会显得刻意,所以不如慢慢地拿出来。
而先取傅、氾二事,则是因为此两人名气大。
既然博名,当然是事件中涉及的对方越出名越好。攀龙附凤,即此意也。
听完了张龟的上策,莘迩踌躇心道:“我是个忠厚人,搞这等自吹自擂的事情,实在羞惭。……要紧的是,我如何开口对老傅说呢?”
担心傅乔会笑话他,脸面上挂不住。
张龟见他沉吟,大概猜出了他的犯难,说道:“傅公、氾太守两事中,傅公之事,其实对他也有益处。赠婢於友,风雅事也。龟以贱躯,冒昧敢请明公介荐,为公拜访傅公,述说此意。”
莘迩大喜,痛快地应道:“好!”
时下阀族当政,士人间的结交礼仪比前代更严,不仅只是需要有人介绍,并且地位不等的,即使有人介绍,往往其中一方也不会与之结交,话都不会接一句③。
张龟与傅乔不认识,因此,他要去拜见傅乔的话,就需要有个同时认识他俩的人作个中间的介绍人;而又因他知道自己比傅乔的名声、地位远低,故此有“贱躯”、“冒昧”之语。
莘迩当即写书一封,给予张龟。
张龟接住收好。
莘迩请他入榻,重拾话头,又问起了最关心的问题:“君现在可以说为‘与不为之’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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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博闻强记:因为这个是当下士人与前代大不相同的风尚,与时代之文化背景密切相关,而如写入书中,未免影响阅读的流畅,所以在此章末作个小注。
荀子《解蔽》中说“博闻强志,不合王制,君子贱之”,哪怕博闻强识,如果不符合王制,一样会被鄙视,这句话的意思可以理解为文士的博学多才应该服务於儒家的政治。
士人早先并不以博识为尚;博识之风,始於汉魏之际,兴於两晋南北朝。
西汉的时候,儒家各派壁垒森严,讲究“家法”、“师法”,老师教的东西,一字不得改,不同学派间,攻讦如仇。这种情况下,莫说博识,儒经也学不了几本。因此当时的邹鲁民谚云:“遗子黄金满籝(筐),不如一经”,一经就足取名禄了。
到了东汉,古文经学兴起,较与今文(汉初老儒口述,用当时的隶书所记之儒家经典)经学,古文经学需要更开阔的视野和广博的知识,学者们开始不再拘泥於前汉的“家法”、“师法”,儒家的各派渐渐融合。汉末的大儒郑玄便是学富五车,精通今、古文诸家,自成一派。
再到汉魏之际,海内纷乱,儒家的政治统治秩序遭到破坏,面对这种新问题、大变局,儒家的学说已经没法运用了,士人们急切地想要找到应对的办法,於是,就不仅再只是止步於融汇儒家各派,并且进一步地开阔视野,转向别处寻找新的治国、立身的理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