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冤枉了莘迩。
直到上午得讯之前,莘迩对此事尚是一无所知。
当闻知姬韦身死的当时,莘迩免不了,与宋闳、左氏等初闻时的反应一样,也是吃了一惊,特别是在旋即想到“前天晚上,他笃定地认为黄荣会回转再来见他,有要紧的事上禀,而黄荣却没有来,结果今天就听到了这件事”之后,他隐约猜到了些什么,更是心头大震。
短短的震惊过后,他马上召黄荣来见。
见到黄荣,他直接问道:“此事是你做的么?”
黄荣伏地不语。
莘迩一下就明了了。
真相既已知,亦与宋闳随后的反应相近,莘迩立即就抓住了这件事的重点。
那就是当务之急,首先需把侦破权拿到手中。
谷阴县的县令窦理是宋闳的妻弟,此案的侦办权,无论如何是也不能交给谷阴县寺的。
那么,该由谁来查办此案?
最好的选择当然是都督府,但都督府只管军事,姬韦是民政官,却是不在督府的管辖范围。
把脑子从上午召见黄荣时的场景中抽离出来,聚集精神回到当下,莘迩不动声色地对左氏和令狐乐说道:“案发地是在考功曹,臣以为,可由考功曹主办此案。”
左氏问宋闳,说道:“宋公以为可否?”
宋闳心道:“除了氾宽,陈荪等人都赞同莘迩,看来是难以把此案的侦办交给谷阴县寺了。只是,莘迩为何会提出由考功曹来侦办此案?莫不是此事的后头,还有氾丹、张道将?”
觉得这不太可能,然而仔细想想,张道将与氾家定下亲后,两家越走越近,氾宽觊觎自己的内史之位、盼做文臣之首的渴望,而下已是日渐明显,即便氾宽与此事无关,可如把侦办权交给考功曹的话,氾宽会不会在这中间动些手脚?——这可是说不准的。
姬韦此案,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可以说是关系到宋家的存亡了,半点也不能大意。
宋闳忖思想道:“这个时候,宁可多疑,也不能轻信。”
於是,他说道,“考功曹的职责是考课官吏,没有查案之权,并且,诚如莘将军所言,事发地就是在考功曹,不管是从权责来说,还是从避嫌来说,臣以为,皆不宜以考功曹为主办方。”
“那宋公有何高见?”
宋闳心道:“谷阴县寺不可得,退而求其次,那就只有牧府了。”答道,“臣以为,宜以牧府主办。”
莘迩笑了起来。
宋闳问道:“将军缘何发笑?”
“宋公适才说,考功曹没有办案之权,又说考功曹应当避嫌,诚哉斯言!但是宋公,牧府虽有贼曹,姑且可称有查案之权,然段承孙者,牧府之曹掾也,宋公,牧府是不是也应该避嫌?”
“段承孙?这与段承孙有何干系!”
“宋公大概还不知晓,段承孙涉嫌毒杀姬韦,已被拿入狱中了。”
宋闳愕然。
站在宋闳身侧的宋方闻言惊怒,顾不得宋闳还没说话,抢先大恚问道:“什么?‘段承孙涉嫌毒杀姬韦,已被拿入狱中了’?什么时候的事?拿入哪个狱中了?”
莘迩晏然地说道:“就在咱们入宫之时。”
“谁抓的人?”
“校事曹。”
“校、……,校事曹,……,它、它怎敢,……奉的谁的令?”
莘迩皱起眉头,瞧了下暴怒的宋方,拱手下揖,对左氏和令狐乐说道:“臣莘迩弹劾宋方。”
“你,你弹劾我什么?”
莘迩不理他,对左氏和令狐乐说道:“臣弹劾宋方朝堂之上,触先王之讳,大不敬!”
时人重讳,尤重家讳,便是寻常的士人,如有人当其子之面,於言谈中,无意中说到其父、祖的名字,往往也会引起纠纷,被言及父、祖名字的,若是特别孝顺,甚至会当场痛哭。
“奉”是令狐奉的名,宋方身为臣子,当着令狐乐、左氏和一干重臣的面,居然触犯君父的名讳,此事可大可小,严重的话,丢官下狱都不是没有可能。
如同一盆冷水泼到头上,宋方回过神来,暗叫不妙,注意到陈荪等人都以奇异的目光看向自己,他赶紧趴下,伏地拜倒,连连叩首,口称死罪。
宋闳也伏拜在地,为他请罪。
左氏柳眉微蹙,勉强说道:“宋公,且请起身。”巡视陈荪、氾宽等人,意思很明白,征询他们的意见,看该如何处理这段意料之外的插曲。
总不能因此把宋方下狱吧?看在宋闳的面子上,陈荪、氾宽出来给宋方求情。
莘迩亦知,靠这点错处,是不能把宋方彻底整倒的,已有段承孙这个大杀器在手,他不为已甚,亦未坚持对宋方作追究。
此事就算揭过。
尽管揭过,经了此一波折,宋方却也没法再跳出来反对莘迩了。
段承孙被校事曹拿下的事情,别说宋闳、宋方不知,陈荪等也无人知道。
陈荪说道:“校事曹捕段承孙下狱,可是得有证据?”
校事曹是令狐奉死前设立的,设立此曹的事情,陈荪等人皆知,但自令狐奉死后,校事曹在莘迩的掌控下,从来没有过任何的活动,在朝中基本没有存在感。说实话,陈荪等人一向来,也因此而压根就没怎么重视此曹。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校事曹突然出场了。
莘迩答道:“早上闻报姬韦中毒身死以后,校事曹即派了两个校事前去考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