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刘壮和少女刘乐的身体承受能力,回胡中的路走得比较慢,第六天头上莘迩领着他俩到了猪野泽畔的绿洲。荒漠中有片这么大的湖,刘乐惊讶不已。
贺干部中,赤娄丹部烧杀抢掠留下的痕迹犹存。刘壮问起,莘迩不想吓着刘乐,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跟着令狐奉做下了夜擒秃连赤奴的大事,莘迩等人如今在胡中的知名度很高,胡人小率们大多认识他,瞧见他回来,有那拍马逢迎的便去报知令狐奉。
令狐奉闻讯,欢欣得紧,亲自出迎。
他的欢欣是发自内心。莘迩、曹斐、傅乔三人奉令出外,在他身边只剩下了贾珍可用,且不说贾珍整日间阴沉沉的,没法儿使派作事,就算能用他办事,偌大胡部里头,除了妻与子女,只他两个唐人,没个知心有力的,即使胆大如他,自诩手腕非凡,也难免发虚。
他与赤奴父子和贺昌兴的关系,正所谓麻杆打狼两头怕,谁知道哪天贺昌兴、赤奴及觉虔会达成和解,转脸把他砍了呢?不可不虑。
“阿瓜!你回来了。”大老远的,令狐奉就伸出了手,快步迎上莘迩,把住了他的手臂,笑道,“古人云‘一日三秋’,诚不我欺!哎呀,你们走的这些天啊,我觉都睡不踏实。做梦都他娘的是老曹和你啊!”瞧见了刘壮和刘乐,眼珠在刘乐身上提溜几圈,问道,“这两个是?”
“小臣到王都左近后,夜晚没有宿处,是这位刘翁借宿於我。这是他的孙女。他祖孙俩独居田头,日子难过,小臣回来时,便捎上了他俩一道,充个从仆。”莘迩对刘壮祖孙俩说道,“此是我的主上,你俩行礼来见。”
本意来讲,莘迩把刘壮当朋友的,然时下尊卑有别,士与民的界限分明,莘家大小是个士族,他如以友相待刘壮,只会引起别人的诧异和不解,所以干脆这么对令狐奉解释。
令狐奉收回落在刘乐身上的目光,胡乱点头,对下拜的祖孙俩说道:“起来吧。”拉着莘迩往不远处的大率帐走,边走边问道,“事情办成了?”
莘迩答道:“看起来是办成了。”
“怎么叫看起来?”
等到了帐中,莘迩把见郭奣的经过细细道了一遍,又说了自己的疑惑。
令狐奉摸着须髯,歪着脑袋寻思了下,说道:“是有点可疑。这个神汉,往日我与他见时,装神弄鬼,满口阿胡拉,……还是阿拉胡?”
“阿胡拉。”
“对,阿胡拉,还有什么马。”
“阿胡拉马兹达,他们天神的名字。”
令狐奉拍手赞道:“你去趟王都,倒把他们摸得明白。……我是不懂,什么善神,又什么恶神,乱七八糟。那时我也没兴趣听他讲这些胡言乱语,统统敷衍罢了,现下他这般反应,倒是委实搞不准他的心思。罢了,待举事时,我再遣人去试试这神汉,便知虚实。”他心道,“狗崽子坐享其成,连王都都没出过,便是没有内应,不过多死点兵士,老子一样攻下谷阴!”
定西王令狐邕没有打过仗。令狐奉却是东讨西征,与东边的秦国打过摩擦仗,统兵抢掠过东南边的小国冉兴,镇压过陇西夷人的叛乱,很有军事经验。
莘迩应道:“是。”问道,“曹校尉和傅大夫有消息么?”
“老傅路远,老曹要见的人多,回来估计要月底或下月了。”
“赤奴父子可有异动?”
令狐奉不能把这几天的发憷表现出来,满不在乎地说道:“受擒老狗,能翻出什么浪来?老老实实的在帐里待着呢。没我的命令,他连帐门都出不了!至於秃连觉虔,小狗崽子,早前对我龇牙咧嘴,现也服服帖帖。”
赤奴那段,莘迩相信,觉虔那段,有点怀疑他在吹牛,姑且信之,说道:“如此,小臣就放心了。”想再问问贾珍,没能问出口。
令狐奉朝外头喝了一声,问道:“带来了么?”
帐外一人用生硬的唐语应道:“带来了。”
令狐奉对莘迩说道:“这俩月你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头,候我回到王都,登上大位,高官厚赏,田客奴仆,一个不会少你的。且下将就将就,凑合先用着。”
莘迩不知他在说些什么,应道:“为主上尽忠是小臣的职分,何求赏赐!”
令狐奉心道:“傅乔那老东西,早生离心!老曹这矮冬瓜,沉不住气,碰到点困难就大呼小叫,垂头丧气;贾珍见天阴森森的,我都懒得理他;只有阿瓜,忠心耿耿,足智多谋,稳重可靠,办事得力。”越看莘迩越顺眼,很称自己的意,又想道,“危难才见忠臣啊!”再次决定,“以前被小人蒙蔽,未识良才,不够重视他,大大的失误,以后要大大补偿!”
令狐奉亲热地说道:“一来一回十几天,你必然累坏了,今天不说了,你回帐好好歇息。”
莘迩着实不惯他的款款深深,心道:“上次他体贴小意时,意在利用曹斐试探他舅,这会儿怎么又殷勤起来了?”忐忑不安,应道,“谨遵主上教令。”
出了帐篷,莘迩看见外头站了四个胡人奴婢,三个男的,一个女的。
奴婢边儿上立着一个赤娄丹部的小率,莘迩认识,叫秃连樊,是秃连赤奴那两个叛变的亲信之一。秃连樊卑躬屈膝,媚笑着说道:“大人请看,可还满意么?”
莘迩明白了令狐奉适才“且下将就将就”的意思,说的定是这几个胡人奴婢。
奴婢们低眉耷眼,模样恭顺,三个男的皆壮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