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什么。”
在沉默了好久之后,我看着她,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从她的眼神里读到了一种绝望,是一种妄想毁灭一切的情绪,而她现在在努力压抑着这股绝望,试图用她的“狡猾”来隐瞒一切。
我知道这所有的事情对她来说是多大的打击。
恋人的背叛,父亲的惨死,她这个在旁人眼中无比艳羡的天之骄女,似乎也不是那么幸运的。她所知道的,应该并没有多少了,今天会和我说这么多,无非是糜家让她太失望了,她希望她父亲的死可以真相大白,同样,她不想让已故的父亲背负所有的骂名。就好像是,要死,大家一起死。
“我想要的不多,对你来说很简单。”她走过来,带着一股死亡的气息,“让真相,公之于众。”
让真相公之于众?这就是她的目的?
“只是这样?”我怀疑她这里面不会有诈吧。
“这不是你一直以来做的事情吗,我的心愿很简单,不管日后何人阻拦,你都必须把查到的一切公之于众。让所有人都知道......如果你敢违背,那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她甚至不惜以威胁我,来达到她的目的。
“你想毁了所有人?可是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呢。你现在可能觉得冤屈,你父亲和糜老大人相比,自然是正义的,他明明有赎罪之心,却遭人杀害。糜家一家上下都在试图掩盖这件事,还让你无法将你父亲的尸身带回去安葬。阶尹大人,你既然已知他不是因为糜老大人的胁迫才放弃你的,便也应该知道,就算你毁了糜家,他也不会回到你身边了。或许过去的那些日子你们曾经在一起开心过,可是现在,真的回不去了。你知道你这样做,只是将自己困在更深的绝望里,永远无法挣脱吗?你彻底的把自己和那些你所憎恨的人捆在了一起折磨,不死不休。值吗?”一个真相,固然是我要追寻的结果,可是这个结果对我和对她的意义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结束了这个案子以后,我会释然。
可是对她,才不过是继续折磨的一个开始,一辈子都纠结在这件事上,太痛苦了。
“可是我还能怎么做呢。”她提着一口气,吞不下,吐不出,呕在心口,成了一把刀,反复地折磨着自己。“......突然有一日醒来,他娶了别人也就算了,我安慰自己,他是为了保护我不被大伯为难,才娶了大伯的女儿。可是他们过得不好,那糜氏根本就不拿他当个人,处处欺凌,她只是为了要我难过,才硬生生的将他抢去,我心疼他,他却什么都不跟我说。然后一天,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和那如梦姑娘在一起,还有了孩子。为了如梦姑娘,他不惜顶撞了大伯,甚至借了钱将如梦姑娘从那种地方接出来,安置在竹苑养胎。我听说了他为了如梦姑娘所做的事情,便已知道他是放下了与我的那段感情。只我一个,还停留在原地等着,偶尔会在这里遇见他,与他说些话,听他诉诉心中烦闷之事,我想着有一天我也会放下......接着如梦夫人就死了......他的孩子也死了......我想要安慰他,却实在不知我该以何种身份去劝他宽心。可还没等我......我爹也死了......”
我静静地看着她,希望她能够把压在心里的那些话都说出来,然后,回去痛痛快快的睡一觉,哪怕大病一场,醒来之后把这一切都忘了。她还年轻,日子那么长,若只是因为前缘不遂,落得一生的伤心,就太可惜了。
“我爹死在竹林里,从那一天开始,每晚做梦我都会梦见他......我梦到他浑身都是水,特别惨地站在我床边,他说来看看我,他说他舍不得我,他要我好好活下去......我去拉他,我想要留住他,可是拉到他的袖子,他的袖子里没有手......他的头,他的头掉在地上,只有一个头......还在跟我说,他冷......”
我心中憋闷,听了她这些话也同样不好受。
“我爹他死得那么惨......我如何能放下。”她说。“若是你,若是你的家人,死得这么惨,你可还能说得如此轻松吗。”
应该是不能吧。
没有经历过那些绝望的人,永远不会感觉到痛。
“我的亲生父母,也是在一场意外中丧生的。是一起......那时我还小,出事的时候,我母亲紧紧把我抱在怀里,才让我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后来,我哥哥死了,养育了我们的养父母也死了,满地都是血......是我对当时最深刻的印象了。”若说不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幸,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各有不幸,“我也知道这时候如果劝你,宽心,释怀,会让你觉得很虚伪。对你来说,失去了那么重要的人,一定是很痛的......只是作为过来人,还是要劝你,这一辈子还长,你如今才活了多少年,往后还有多少年,如果你只是把所有的经历都放在这一件事上,长长久久的过不去,以后的人生你要怎么办。伤嘛,有一天总是会愈合的,可能会留下一个难看的疤,让你每一次触碰到的时候都会想起这时候所承受的一切,但是慢慢的,会麻木,会习惯,也就接受了现实,妥协了现实。最珍贵的感情,不应该用来覆灭一切,长长久久,细水长流地去怀念,不是也很好吗。”
生老病死,我们谁也逃不掉。
每一天都可能有意外,每一场意外都可能会让我们与至亲至信之人,连告别都来不及,就永远的分开了。有些情绪会在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