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了,你睡地上,我睡床上,不许脱衣裳。”红芰不断重复着。
昊王丢下被服,迅速铺开,一直念念有词:“孤堂堂一国之君,在此备受欺辱!”红芰笑了,笑得开怀,她指着地上蜷缩的昊王,嘲讽道:“国都没了,你还自称国王!”
昊王头枕着手,合衣而眠。
清凉夜晚,繁星高亮,皓月当空照,有夜虫清唱。突然喊杀阵阵,火光冲天,人声哭嚎。
“出什么事了?”红芰从睡梦中惊醒,带着惺忪睡眼问。
昊王也起了,仔细听百姓奔走呼号:“嵬名兵来了!”
很快,喊叫声、马嘶声、刀兵声……杂糅在一起。
有万千卒子,跨上战马,马叫了,大喊着“杀——”,马举起前蹄。
战鼓擂擂作响,兵器当当碰撞,血喷溅,染红了一片天地。烧烂的旗帜,烧焦的尸体,烧枯的草叶,歪斜了屡屡黑烟,混杂着阵阵恶臭。
嵬名失利,高州惨败。
昊王和红芰,混在仓皇出走的军民当中,逃出了城,又在河边见了死尸,还有些嵬名兵在刺。
昊王赶紧按下红芰,躲在荒丘后。
“为何我们要躲躲藏藏?”
“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道,动起手来,引起麻烦,把正事耽搁了!”昊王说得激动了,声音大了些,引起嵬名兵的警觉,他们搜寻而来。
随之而来的,是短兵相接的声音,和接二连三的惨叫。
英姿飒爽的男子,力不从心了,半跪地上,撑着剑,眼见着剃得只剩两头发的嵬名兵提刀砍了来,在这间不容发之际,红芰甩出几点水,割断了兵的脖颈。
汩汩鲜血浸湿了银白的铠甲和白衣裳。
昊王扶起他,他艰难地起身要走,看他满脸伤痕,问道:“这里怎么了?”
他横眉冷对昊王,哪有英俊的模样,干裂的嘴唇撕开了红妆,粗糙的面庞结了红痂,只有伸展的眉毛还粗大。
他说:“军国大事,岂容尔等介入?”
红芰回道:“我们救了你!”
他拔剑出鞘,砸进地里。
红日落下半坡,硝烟弥漫黄土大地,金沙席卷残肢,微风中夹杂着血腥。
“本太子定踏平嵬名国,血祭太庙!”
雄浑的声音,震动了风烟,拂动得更急了。
他背着手,快步走着,昊王见剑还在地,赶紧拔出来,迅速追上他。他警觉地一个回身,按到剑柄上,拍出一掌,被昊王接住,反手一捏,又横扫一腿,把他扑倒在地。
“你干嘛,我只是给你送剑来!”昊王半蹲着身子,瞪着地上的他。
他也是怒目直视。
昊王见他这番模样,心知他口不服、心也不服。于是把他拉起远远推开,使半成法力和他扭打,招招制胜。
他也筋疲力尽了,半倚着土丘,昊王也陪他坐着,敞开心扉,远处的红芰无聊地玩弄沙砾,不去管他们的对话:
“我是宋国太子劉瑶,奉皇命来高州抵御嵬名,不想掉以轻心,被他们劫了州城,好在打退了敌人……”
未等他说完,昊王赶紧起身下拜,说:“在下明昊,本是天台山国的王,不想沦落到此,惊了太子殿下!”
劉瑶一听,饶有兴趣,一下子坐直了腰,来了精神:“天台山?我也只是在太白作的《梦游天姥吟留别》中读到过,不想还真有。”
“太白是谁?还去过我国?”
“他也是信口开河罢了。”劉瑶半笑半鄙夷。
昊王见他释怀了,也高兴了,说:“那不怕我也是信口开河?”
“看你一身仙气,想未必有假……”劉瑶想了想,又说,“你给我讲讲天台山事吧?”
昊王不情愿提起,红芰见他尴尬,便催促起来,昊王摊手作罢,道:“恐怕今日不行,后会有期!”
昊王轻施功法,便离他好远,到了红芰身边。
劉瑶大喊:“神仙,何不随我去雄京,我们路上好谈!”
昊王远远地拱手作揖,大声推辞了:“在下有要事缠身,不好耽搁!”
劉瑶急忙跑去,牵昊王的衣角,说:“神仙能有何事?”
昊王轻轻推开劉瑶的手,笑着说:“在下非仙,而且爱妻尚不知去向,我得去找。”
劉瑶会心一笑,拍胸脯保证道:“我当何事,我帮你找了!”
昊王笑了,满腹怀疑:“偌大人间,如何寻一个女子?”
“本太子的玄谍洞遍布天下,就是哪家新婚燕尔何时行房都了如指掌!”劉瑶说着,沾沾自喜起来。
红芰却是满脸鄙夷,重重打了他的脸:“那为何还是被偷袭一番。”
刘瑶白了她一眼,转眼看着昊王,情绪激动地给他讲雄京的贯朽粟腐,四海人集,说不定能逢着花月姑娘,见昊王并不动心,又比出四指起誓:“就待四日,我保证四日找到。”
昊王向红芰递起眼色,心里想到,让红芰来支开劉瑶,他念道:“你不也要找四皇子?”
不料红芰却回他:“说不定就在雄京呀!”
看来,从高州一路而来,红芰已经眷恋起人世的美好了,比起那独居的幽境,人间简直可以媲美天堂。
雄京城,一方城池,平行着子午,四四方方,厚城墙上高门楼,抹了深的灰色,路上尘土飞扬,是来往的商旅留下的匆忙。士兵慵懒,斜倚着墙,僵硬地摊一只手,向游人走贩要着钱文,进城一枚,出城两枚,正所谓进去容易,出来难。
无流河水清凉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