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奶奶是在第二天早上发现余知葳不见的。
她当时在莲塘跟前儿瞧见了一双袜子和藕荷色的绣鞋,高三奶奶自然是瞧过余知葳穿这双鞋,当即吓得汗毛倒竖——这小祖宗别是掉进莲塘里了。
很快,高邈那一头也莫名其妙地过来,一头雾水道:“怎么宁哥儿一大早就不见人,昨日说好了要钓鱼的。”
高三奶奶第二次浑身冒冷汗了:“世子爷也丢了?”
她一把扯住了高邈的爪子,匆匆忙忙去找这庄子的管事,一边嘴里头嚷嚷道:“这兄妹两个真不让人省心。”
高三奶奶动作迅速,没一会子就纠集了一大帮人。
看莲塘的老头首先报上了不对的地方,塘边的船少了一只。
高三奶奶想,嗯,八成儿是小六那个猢狲划走了。
看莲塘的老头儿说话慢慢腾腾:“老奴昨儿晚上瞧见不对之后,就想着定是有人要进莲塘偷莲蓬,便也划了船跟上,果真瞧见一路上莲蓬少了许多,便一路追了上去。”
高三奶奶想,嗯,是那小祖宗的作风。
“老奴想着做贼的向来心虚,便想着吓唬一下,果真听见好大的声音。”那老头儿咂了咂嘴,似乎想要啧啧,“也不知是人掉下去了还是怎么着……”
高三奶奶才服帖下去的汗毛被这一句话吓得又全都炸了起来:“人掉下去了?然后呢?”她这会儿才体会到这说话大喘气的老头儿的讨厌之处,赶紧逼着人把话往下说。
“三奶奶责罚,老奴,老奴没跟上那偷莲蓬的贼,让人给逃了!”老头儿佝偻着背,满面愧疚。
逃走了?高三奶奶抱头哀嚎,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总不能是余靖宁这家伙抛下自家妹妹不管了罢?
她头痛欲裂,安排下人满莲塘地找,两个时辰之后,终于找到了试图找路回去却越走越远的余靖宁与睡着了迷迷糊糊的余知葳。
两个人像是打鱼的渔民一般,赤着脚卷着中袴,裙子和衣袍下摆都扎在腰间,被人给领了回来。
高三奶奶当即觉得,她儿子今后要是这般,不如往死里打。
她一个健步冲上前去,捏住了余知葳的脸:“我说小祖宗,你要是想吃莲子了,谁给你去摘不成?非得要闹成这个样子,我险些以为你这个平朔王家的独女、绥安郡主余知葳要淹死在我高家的莲塘了呢!这我哪儿担待得起!”
余知葳一边讨饶,一边狡辩道:“我这么大个人了,哪儿那么容易就淹死了?我与我大哥哥不过是夜色太晚,辨不清方向,迷了路罢了……”
高三奶奶很没好气仄了一眼旁边的余靖宁,心道,该管的不管一管,那些繁琐无用的规矩礼数倒是喜欢瞎管,真是气死人了。
余靖宁很快读懂了她这个眼神,连忙抱拳揖礼道:“是我的不是,给给高三奶奶赔罪了。顺带着连舍妹的罪一并赔了,今后定然严加管教……”
“严加管教就不必了。”高三奶奶终于松开了余知葳的脸,叹道,“你们没出事儿便好。咱们几个没一个水性好的,今后若不是有人在旁,万不可到那水深之处去了。”
余靖宁赶忙应下。
这时候余知葳才有机会穿上鞋袜,一边儿把自己的裙子从腰上解下来:“昨儿晚上弄一身湿,澡白洗了,回去还得再洗。”等到裙子放下来,又是惊叫一声。
高三奶奶扶额:“你又怎的?”
余知葳扯着她那雨过天青的织金马面裙嘟囔道:“这裙子用的甚么料子啊,褶子都散了,皱成这个模样。”
“上好的软烟罗。”余靖宁摇头,“江南织造局上供的好料子,寻常富贵人家都穿不上。早知你这般不爱惜还不识货,拿去糊窗子都不该给你做裙子。”
“别啊。”余知葳一听是软烟罗,脸色这才苦起来:“这……这可怎么办?”这裙子只怕是有价无市,就这样给她糟蹋了去,这不是剜心吗?
陈月蘅拍了拍余知葳手上扯着的裙子,安慰道:“软烟罗既是叫软烟罗,那料子便是极软的,不容易打褶儿,却又极容易皱,待你回家,让裁缝熨它一熨,便好了。”
余知葳这才放下心来,一群人闹着回去收拾了。
因着出了这等子事儿,高邈心心念念的钓鱼便一直拖到了午饭过后。本是没有谭怀玠的,他先前监工修堤坝的折子批了下来,总得去巡视一阵子,下午才得空,被余知葳他们一耽搁,等到高邈能钓鱼的时候,竟是把人给凑齐了。
这片水域颇大,除却养了些红的白的荷花,还有好大一片空闲的水域,高邈好似常来这地方,轻车熟路就过了。
谭怀玠推脱着不会钓鱼,只说那红花白花相映,分外好看。自叫小厮万卷备了笔墨,一旁作画去了。
高邈好玩,也不管他,由着他去了,于是还是他与余靖宁两个钓鱼。高三奶奶也喜欢凑趣儿,自然是拎着食儿桶凑在高邈身旁,却再不敢大呼小叫——怕将鱼吓跑了。
岸边支着榻,又是竖起了小棚来,太阳一点儿也晒不到,余知葳和陈月蘅就懒洋洋歪在榻上。余知葳手里头拿着陈月蘅的西洋扁帽,权当做是个扇子,有一搭没一搭扇着,快睡着了。
她昨晚本就没怎么睡,早晨才堪堪小憩了一会子,又姿势不对,醒来的时候脖子都是疼的。这一过午,瞌睡劲儿全都上来了,眼皮就和手中的扇子一般,扇动越来越慢,很快就要河上了。
陈月蘅在一旁推她:“小六,小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