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无人敢应答,就连司空刘弘,也是低头不语,显然不敢头铁的撞上去。
倒是孔融还是作请奏状,似乎丝毫看不清楚形式。
稍稍思量,李澈倒也能理解孔融的想法。
《易》曰:天垂象,圣人则之。宦者四星,在皇位之侧,故皇帝亲信近臣称为“宦官”。在汉朝之前,宦官并非阉人专属的称呼,如赵高便非阉人。
但到了汉朝,愈发加强的中央集权,让皇帝愈发渴求更好的掌控权力。
而外朝之臣,终究人心隔肚皮,皇帝难以尽信。是以对宦官的要求越来越高,到最后,宫中近臣俱以阉人担任,宦官也就变成了阉人的代称。
西汉初年还沿袭秦制,允许士人参选中常侍之职,士人戴银珰左貂,阉人戴银珰右貂,以此加以区分。而随着时间推移,皇帝愈发信任身体有缺陷的阉人。
特别是汉武帝刘彻,喜欢在后宫议事,“帝数宴后庭,或潜游离馆,故请奏机事,多以宦人主之。”
这是无法逾越的距离,只有皇帝才能带把进后宫,士人不可能为了方便议事而挥刀自宫。
而到了光武帝刘秀,内廷宦官更是“悉用阉人”,东汉的宦官集团雏形也就此形成。
因此,不清楚后世两千年历史的孔融自然还寄希望于能恢复高祖旧制。阉宦只能是仆从,参政的中常侍等大宦官由士人来担任。
皇权的怒火想来也在他意料之中,只是这些“名士”与公卿不同,他们上书从来都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荀爽批判尚公主之仪也跟这差不离了,都是想割皇权的肉。
但荀爽也没有孔融这般刚烈他当年上书后可是直接弃官跑路,孔融却在朝会直陈,确实是将生死抛开了。
何太后见孔融这般模样,显然愈发愤怒了,幽幽道:“大将军与太傅之意如何?”
何进连忙避席而起,道:“臣断无此念,望太后与陛下明察。”
袁隗也紧跟着表示自己不赞同孔融之言。
两位巨擘此时杀了孔融的心都有了,甚至连带司空刘弘也一并恨上了。
这些不在其位的清谈名士,总是能给高官们带来不小的麻烦。
偏偏公卿们还得注意士林名声,一般还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对于皇权来说也是如此,孔融确实是个刺猬,随便惩处的话,恐怕会在士林中落下个“暴君”的恶名。
这也是刘辩感到棘手的地方,他的帝王教育主要来自于袁隗,袁隗灌输最多的便是不能擅杀大臣、闭塞言路。
是以刘辩对孔融这种愣头青几乎毫无办法。
何太后自然与刘辩不同,她虽然于政事上见识短浅,但在权力斗争上可不差。
只见她冷笑道:“刘司空,此奏可经过三府审议?”
刘弘面色一变,他没想到何太后这么快就抓住了重点,孔融一介掾吏,是没有资格随便上奏的。
普通官员上奏,是要先经过三公府与尚书台,才能呈报给皇帝。
大朝会上能直接发言的,除了两千石以上的公卿,就只有掌论议的官员,如御史、议郎等。
一介掾吏越级上奏,这个罪名扣下来,孔融就可以收拾行李回老家了。
而若是刘弘说经过了三府审议,且不说司徒丁宫与九卿会不会帮他圆谎,这岂不是把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了?
才临朝几个月,又被何进与袁隗咄咄逼人而压迫的何太后,刘弘心里是有些看不起的。
却没想到这女人的反击如此凌厉,转身就把孔融命运的决定权踢了回来。
刘弘沉默片刻便有了决断,施礼道:“回禀太后,孔文举此奏曾上报于臣,臣认为着实荒谬,是以未曾交由三府论议。
不过孔融只是担忧宫中尚有张让余孽,恐危及陛下与太后,方才上书请求撤去阉人,其并无他意。望太后明察。”
“好一个并无他意!刘司空倒是颇为了解孔融,那为何会带他上朝?莫不是没想到孔融会出此大逆不道之言?”何太后声音愈发冷冽了。
但刘弘不慌不忙的回道:“孔融为掾吏数月,政务处理的井井有条,且素有忠君爱国之心,臣断没有想到其会逾矩上奏,确实该严惩,以儆效尤。”
李澈静观这君臣交锋,不由得感慨不愧是能当上三公的人,不着痕迹的帮孔融减罪,无丝毫顶撞之言,真真是官场老油条了。
一轮交锋下来,何太后也摸清楚了刘弘的意思,她微微沉默,然后淡淡的说道:“孔融既然心忧天子,忠君爱国,又才能卓著,那三府掾吏之位有些太小了。
吾听闻北海国所辖缺了不少县令,孔融便去国都剧县为县令吧。若政绩斐然,自然再有任用。”
在座百官中有一半以上都变了颜色,李澈也是同情的看向孔融。
按理说,秩比三百石的三府掾吏,一跃成为秩千石的大县县令,这简直是坐火箭飞升,然而事情却非这么简单。
北海国缺县令是很正常的事,北海国为青州所辖,而青州黄巾余部此起彼伏,匪患情势严峻,尤以北海国为最。
在北海当县令,那简直就跟后世去叙利亚旅游一样,甚至更为严重。
是以没人会羡慕孔融的超擢提拔。
李澈却联想到原本历史线的孔融了,因为孔融总是跟董卓争辩,丝毫不让,是以董卓怀恨在心,听人说北海匪患最是严峻,便将其打发到北海当国相。
孔融在北海整军演武,教化百姓,却在与贼寇的作战中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