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中原战火再燃,且有愈演愈烈之势。地处山川险隘之中,素有天府之国的益州则仿佛与世隔绝一般,既未曾受到外界侵扰,也不曾主动与外界发生冲突。争霸天下,似乎与益州无关。
然而当今益州牧,上书重立州牧的第一人,西汉鲁恭王之后,大汉宗室重臣刘焉刘君郎来益州当官,可不是为了什么安稳。
中平五年,刘焉身居高位,为九卿之首的太常,在宗室中的地位甚至隐隐还高过宗正刘虞,如果继续这般下去,三公可期。只是风雨飘摇的朝廷让刘焉没有丝毫安全感,他心里是看不上灵帝的,也不想为朝廷陪葬。
而此时,刘焉意外察觉到了灵帝的心思,那便是重用宗室重臣及忠诚之士安定四方,以便达成和朝廷中宦官势力的平衡,使之不会太过膨胀。
摸准了灵帝的心思后,刘焉便上了那一封在后世许多人看来意义颇为深远的奏折——刺史、太守,货赂为官,割剥百姓,以致离叛。可选清名重臣以为牧伯,镇安方夏。
而刘焉本人作为宗室中前途不可限量的重臣,自然应该在第一批牧伯之列,且刘焉最初想去的地方是交州,而非益州。交州地处南疆,远离中土纷争,对于隐隐察觉到天下将乱的刘焉来说,交州是一个很好的避险地,再加上交州对于中原王朝意义不算很大,重视度不够。如果能趁乱在交州站住脚跟,或许能让子孙有数代富贵。
但在上表前,一个人改变了刘焉的想法。广汉绵竹人董扶,天下知名的谶纬大家,宰府十辟、公车三征、举贤良方正、博士、有道,都称疾不就,堪称学术界一等一的大拿。
而这位谶纬大家在黄巾之乱后应了大将军何进之邀,得拜侍中,颇得信任,更是在刘焉上表前,偷偷告诉他:京师将乱,益州分野有天子气。
这样一位谶纬大家的话,刘焉自然不会当成痴人呓语,身为刘姓宗室重臣,如果说他没妄想过那个位置,自然是不可能的。再加上眼瞅着灵帝的江山风雨飘摇,刘焉自然有“彼可取而代之”的想法。
而且益州本就是高祖龙兴之基,三百多年后再现天子气,也未必不可能。
因此刘焉临机决断,上表自请为益州牧,并在进入益州后想办法断绝了蜀中与外界的联系,如有不利于他的朝廷旨意,刘焉也会授意爪牙将使者扑杀,以此在益州建立了国中之国,潜图大业。
而董扶也并不只是诓骗刘焉,在刘焉进益州后,董扶也依靠自己的名声和人脉,帮助刘焉招揽了大量益州本土士族代表人物,助其稳定地位。只是董扶已经八十七岁高龄了,在刘焉入蜀的次年,也就是中平六年,便驾鹤西归。
刘焉则始终坚信董扶所言,在益州苦苦等候实现“王图霸业”的机会。
但中原局势变化太快,乱起乱平不过数年,自闭于益州的刘焉对外界情况的掌握实在太过滞后,眨眨眼,袁术没了;打个盹,刘备一统北方;吃个饭,袁绍连横荆扬;待到刘焉如梦初醒,派使者去洛阳谒见时才知道,刘备大势已成,开始扫荡天下了。
消息传回来时,刘焉正在库房里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打造的天子乘舆发愣,还有一系列的逾制之物,这时候,刘焉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这些华美之物的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
心伤之下,自然是借酒消愁,酩酊大醉了三天,却被告知朝廷准备把他的三个儿子都放回来,原话是“天子仁德,不使父子生离”。
然而刘焉醉的更厉害了,形容放荡,毫无一州牧伯的形象可言,单手拎着酒坛,指着前来拜访的治中从事赵韪放声笑道:“赵从事,悔否?”
赵韪是益州巴西郡人士,早年在雒阳任太仓令,与刘焉相识,在刘焉入蜀之时,赵韪辞掉了官职,大胆选择随刘焉入蜀,进行了一场豪迈的政治投资。
若是以往,刘焉常常戏言,赵韪做出了最明智的决定,他绝不会让跟随他的人失望。然而事到如今,就算死鸭子嘴硬,也改变不了天下大势,他刘焉没有天子命。
赵韪此时也无心计较刘焉的失态,只是暗叹一声,拱手道:“牧伯,接汉中张府君消息,三位公子已然入蜀,安然无恙,张府君正遣人护送。”
“好啊!”刘焉一拍大腿,大笑道:“公祺从不负我!”
赵韪扯了扯嘴角,苦笑道:“牧伯,其中有件要紧之事……四公子似乎与张府君有了冲突。”
“啪!”
刘焉猛地将酒坛摔在地上,碎片乱飞,大声骂道:“放肆!刘季玉长本事了?公祺是我腹心,和他们如同亲兄弟一样!是不是这混账东西在公祺面前摆脸色了?他怎么敢这般对待公祺?”
“……”赵韪真想吐脏字,刘璋和张鲁为什么发生冲突,不就是因为你要把他们变成兄弟?但涵养和身份让他闭嘴,只是沉声道:“所幸张府君识得大体,大公子他们也从旁劝阻,矛盾暂时被压了下去。只是四公子毕竟是牧伯之子,而张府君也是益州重臣,他们之间有了龃龉,恐对大局不利,于牧伯大业有碍。”
说完,赵韪只觉得气氛一下冷了下来,刘焉似乎也不是那么醉了,身体侧躺,撑着脑袋的左手屈指敲头,似是在思考什么。
良久,刘焉幽幽问道:“赵兄,我刘君郎,真的还有什么大业吗?益州,真的还有希望吗?”
赵韪面色微变,嘴唇微微蠕动,本想虚言搪塞一番,但却被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