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祖祠中就在进行一件大事:族长传位。
可祖祠之中仅有两人,白发皓首的公输图和稚气未脱的公输孟启祖孙俩。
香案上也只点着日常所用的香烛。
四月初八,黄历上说:诸事不宜。
不宜动土,不宜祭祀,不宜传位,不宜……
“岱严关”前的季魁也没有发起攻城。
岱国的援军也是明日开拔。
这是一个黄历能够决定很多事情的年代。
进入祖祠之前老爷子问公输孟启:“前几日你父兄出征的时候你就做好准备,想要跟着一起去,明天老爷子我就要上前线了,你咋没一点动静呢?是不是嫌老爷子人老了,动作不利索,话还嗦。”
“不是!”
公输孟启的回答很简洁,内心却很复杂。他知道老爷子此去增援“岱严关”无异于添油入火,“岱严关”同样是守不住的。
虽然岱国七拼八凑凑起了五六万人号称十万大军。可公输孟启非常清楚这“十万大军”基本就是乌合之众,根本没有战斗力。
“岱严关”十年不破,百年不倒,千秋永存。
“岱关严,始有田”。
无论是老爷子的豪言壮语还是“岱严关”的不朽传说都需要一支强大的军队来支撑,否则单凭坚固的城墙是难以抵挡“无敌战神”麾下的铁蹄。
但他不能这么对老爷子说。
“老爷子,岱王的圣旨是命公输家的所有成年男丁去增援。孙儿尚未成年,不敢欺君。”
“欺君。你个小滑头,居然能想出如此借口。”
老爷子粗大的手掌全是褶皱充满温情地在他的后脑勺上拍了拍,说道:“走,去祖祠。瞧你这个有五尺五寸了吧,快赶上老爷子的个头了。老爷子越长越缩短,你是越长个越高。”
公输孟启一时没明白“越长越缩短,越长个越高”的道理,分辨道:“孙儿现在有五尺五寸又六分(167厘米),比老爷子的七尺之躯还差得远呢。”
“哈哈哈,行将入土的人了,哪里还有七尺之躯啊!”
“嘿!老爷子春秋鼎盛、长命百岁、百年高寿、寿比南山……”
“臭小子少贫嘴!你这马屁老爷子不喜欢,公输家的都是视死如归……额,你怕死吗?”
公输图停下脚步,白白的长眉下目光炯炯,盯着他聪明伶俐的乖孙上下打量。
“有一点点。”公输孟启眨眨眼。
“可孙儿更不愿意毫无意义的去送死!公输机关原本可以让我们更强大。比如,石人阵、机关弩、连环套、悬空伞……”
眨眼的频率越来越低,他的目光变得灼热,坚定。
“好啦”老爷子以一声沧桑的长叹把他打断,仰望着祖祠的牌匾无限悲凉地说道:“公输图愧对列祖列宗啊!不是一个称职的族长,没有将公输家发扬光大。”
“老爷子!你”
老爷子已一把将他推进祖祠,大喝一声:
“跪下!咱爷俩一起给祖宗磕头。”
“列祖列宗在上,今公输家第二十六代机关传人公输图将本族族长之位传于孙公输孟启。事出紧急,日后由公输孟启择吉日于祖祠焚香祭祖正式完成传位仪式。”
“公输孟启,接本族信物‘錾金刻刀’。”
“錾金刻刀”。
乃是公输家首任族长公输盘之物。公输盘用此刻刀造出众多传世之作,也由此奠定了公输家在机关制造上的第一世家之位。
相传公输盘拥有“问天鬼斧”,“錾金刻刀”,“慈玉墨斗”三件神器,所做机关巧夺天工无人能及。
随元夏帝国开国帝君元启征战四方。逢山开道,遇水建桥,攻城陷地,其制造的机关器具令帝**队所向披靡。
在帝国平定整个大陆之后,公输盘荣归故里岱京城。
被当时的岱王拜为国师。
就此为后世子孙在岱京城扎下了根基。
公输图手持“錾金刻刀”,凝目公输孟启。
“孟启孙儿,我公输家先祖公输盘曾拥有三件神器,现仅存其一的便是这‘錾金刻刀’以致家族衰落。今又逢国难,若能渡过此劫,未必不是我族兴旺之转机。”
“孙儿孟启谨遵祖训,将公输家发扬光大!”
公输孟启双手举过头顶,恭敬地接过“錾金刻刀”漆盒。
“公输孟启现接掌家世,必定竭尽所能让公输家机关之术世代弘扬。待老爷子凯旋归来,奉还‘錾金刻刀’仍为我族之尊。”
公输图轻叹一声,他心里同样清楚此去“岱严关”增援会有怎样的结局,有谁会愿意毫无意义的送死。
可他已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他的命是岱国的,是岱王的。他是工部郎中,一个从六品的朝廷官员。他得负责城池修浚,土木缮葺。
“岱严关”需要他。
走出祖祠,公输图昂首在前。公输孟启紧随其后,手捧“錾金刻刀”心中五味杂陈。
“老爷子早晚是要去的。你且自努力,记住!只有先强大自己才能相助于他人。”
“是!孙儿谨记。”
他抬起头,看着老爷子那高大的背影,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强烈的愿望:走上去!和老爷子一起并肩战斗!用你灵巧的十指,让世界在你的掌上起舞。
脚步随着意念加快,他并行在老爷子的右手边。
老爷子微微一愕,侧目投过赞许的目光。
“老爷子!你看”
公输孟启抬手遥指东南,一个比太阳还要耀眼的亮点出现在天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