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
雪晴。
一骑快马飞驰而来,马背上的黑衫青年直奔到江岸处方才收缰勒马,这青年双袖挽至手肘,只这么一拽缰绳,那手臂上的筋肉登时纹理分明,仿佛蕴积着难以想象的力量,座下神骏无比的枣红色骏马顷刻就如定住般,立在地上纹丝不动。
来人黑眸一张,打量着远处江上随波逐流的楼船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只因那楼船顶层有一张椅,一张铺着白虎皮的太师椅。
但他瞧的却是椅上的人,那个人手肘抵着扶手,半仰着身子靠在椅背上,手掌撑着脑袋,懒洋洋的像是在晒这好不容易冒出来的太阳,半睨着眼睛,也在看他。
还是晚了!
铁手心里叹了口气,他自离了铁血大牢已是马不停蹄的朝着长江水道赶来,可如今瞧见那独坐高楼的人,心智不凡的他又如何不明白这水道已经易主了。
江风拂过,铁手又凭着过人目力仔细的打量着那人,却见对方居然是个年过半百半头银发的老人,唯独这一双眼睛极为不凡,精光暗藏,神华内敛,气质不俗。
那人侧着身子一手撑头,一手还拿捏着酒杯,居然还在笑,然后在铁手的注视下遥遥对他举杯。
“帮主请铁手大人上船一叙!”
楼船甲板上,有汉子对着岸上铁手高喊了一声。
“帮主?”
铁手心头又是一沉,不过见对方居然光明正大的现身,分明丝毫不惧他,又像是在等他,当下也不退避。
“既如此,在下便叨扰了。”
他一松缰绳,身形已离了马背,翻身腾空跃起,只似兔起鹘落,几个借力已到了楼船上。
老人自顶层走了下来,对着手下道:
“摆宴吧!”
手下闻言当即在甲板上支起一张木桌,又提出几个精致食盒将里面的酒菜端了出来。
“请坐!”
铁手心中疑虑甚深哪有心思吃饭。
但他还是坐下了,一双眼睛却在四下打量,但见这偌大楼船冷清的可怕,除了之前几个摆宴的小厮像是再也没了别人。
“来客人了。”
铁手忽听面前半百老者对着屋内唤了一声,随即心头一凛,只见个人影脚下无声的步步行来,轻的像是一阵风,然后坐到了桌旁,这是个布裙银发的老妇,似也年过半百,可这一身轻功简直是惊世骇俗。
他为四大名捕之一,且身在神侯府,其可是摆满了不少案卷,上面记载了天下各路江湖高手的来历身份,但任他如何绞尽脑汁,也全无眼前这二人的印象。
“敢问二位如何称呼?”
老人笑了笑。“我这人淡泊名利,江湖上知我者甚少,名头不显,你便称我“狂徒”便是,这位是我的夫人,姓白。”
老妇也不说话,只略做示意的点了点头,脸颊不可察的飘过两抹绯红。
“此次本是由副帮主招呼阁下,不过我可是久闻阁下大名,加之副帮主有事,便由我亲自招待了。”
“狂徒?”铁手心中暗自思忖,心道这人还真是够狂的,他不拿筷也不举杯,只是道:“阁下太过自谦了,这天地下任谁凭孤身之力独闯铁血大牢且全身而退,仅凭这一事,便已注定是武林中的风云人物,若是再生擒了绝灭王楚相玉,那名头可就大上天了。”
“哦?不知这人是谁啊?”银发青袍的老人虽说话中意思讶异,可语气却显得有些平淡普通。
铁手听到这里已十有肯定自己此行不虚,他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面前的人。
“这个人便是尊驾!”
老人不以为然的一笑,笑声洪亮如滚雷,在这江面上激荡着。“哈哈,我本以为名捕铁游夏必是寒霜满面,绷脸怒目的模样,没想到不仅谦和有礼,还会开玩笑。”
接着,老人话锋一转。
“不过,提到楚相玉,我倒是有些话要说!”
铁手沉声道:“请说!”
“唔,昨日龚七不知道从何处接来一个神秘人,重伤昏死,好像就叫楚相玉!”
铁手眼皮一颤。
“敢问龚七呢?”
老人拿捏着筷子,夹菜的功夫顺便指了指江面,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这楚相玉可是谋逆重犯,龚七居然想要救他,我平生最喜欢见义勇为,索性便替朝廷杀了这个逆贼,为民除害,铁手大人可是应该好好谢谢我!”
铁手听的是深吸了一口气。
“适才听闻有人尊阁下为帮主,不知是何帮之主?”
老人边给身旁老妇夹着菜,边慢条斯理道:“那龚七这些年杀人越货的勾当做了不少,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名利,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寻思着太麻烦了,便取了“权力”二字为名,不知你以为如何?”
“权力帮!”
听到老人虽然风轻云淡却也掷地有声的话语,那感觉就像吐出来的金铁,全是份量。
铁手眼眸表明平静,内里却似有大浪汹涌,波涛急旋。“这个天下,有实力可纵横捭阖权术,有功利可风云叱咤江湖,不知帮主属于哪种?”
老人淡淡一笑。
“你却是说错了,除此之外,这天下还有一种人。”
铁手道:“那种人?”
“事实上,实力、功利都大不过权力,我和那些争名逐利的人不一样,我这人不喜欢争,我只喜欢给,我不给,他们便争不到!”
听到老人口中沉沉的话语,铁手下意识的几乎要离座而起,胸膛里的那颗心更是快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