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稍亮。
灰蒙蒙的怕是又看不到太阳。
一夜无话,院子里早已被洗刷的干干净净,就连碎开的门窗也都重新换上了新的,马圈里的黑马打着鼻响,嚼着干草。
可晨风一过,地上不多时又坠了一地叶子,秋意甚凉,难以抹去。
院子里,站着一排人,那是“莫北神”所率领的“无法无天”,总共来了十七人,但这些人,现在都看着软倒在地被分筋错骨卸去手脚关节的莫北神,他现在就像个手足长歪的畸形人,双手双脚以一种极为不正常的姿势曲折着,嘴里“呜呜”呻吟着,连话都说不出来。
之所以说不出来话,是因为他的下巴也脱臼了,双唇难合,乃是为了防止他咬舌自尽。
看样子他们似乎还有些没从莫北神是叛徒中回过神来,毕竟只是一个转身的功夫,等他们闻令再进来,莫北神就已成这副模样了。
燕狂行自然不会是叛徒,他亲手杀了雷动天与雷恨,这两人在“六分半堂”可都是位高权重的人物,更是“雷损”的亲信心腹,倘若真是叛徒,那代价委实可就大了。
所以尽管瞧着自家首领落得这般田地,但也没人露出心软或是不忍亦或是只有兄弟才会露出的眼神,乃至同情。
他们的眼神都很平静,甚至是冷。
倘若燕狂行死在这,那他们这些人定然逃不过被莫北神与雷动天他们灭口的下场,再好点,便是叛出“金风细雨楼”。
所以,面对这个往日待他们如兄弟的首领,他们委实露不出来好脸色。
“咳咳!”
门外传来一声咳嗽,那撕心裂肺的咳嗽,人还没进来,便先听到了声音。
剧喘的气息,仿佛喉咙里卡着把锋利的刀子,生生嵌在了血肉里,咳不出来,也咽不下去,一次又一次重复不停的割裂着喉管。
声音近了。
晨风微凉,门外,两人自半掩的木门外走了进来,一前一后。
前面的人身披狐裘,病恹恹的脸色上仿佛凝了层冰霜,像是雪中独开的梅花,寒傲且冷冽,特别是那双眼睛,在目光闪烁的时候似极了两把能剜人心的刀子。
这人,自然就是“苏梦枕”。
他身后跟着一个模样憨厚木讷的魁梧汉子,正是贴身护卫茶花。
苏梦枕一面剧烈的呛咳着,一面朝里迈着步子,最后在白帕上吐出一口带血的痰,这刺耳的咳嗽才伴随着一声深沉的呼吸而结束。
他吞服完药,先是望了望一旁被平放在地上的两具尸体,许是天太寒了,雷动天与雷恨两人的脸现在已有些微微发青,发白,特别是雷动天那颗拼接在脖颈上的头颅,仍长大着嘴巴,瞪着一双灰白的眼睛。
见到这两具尸体,苏梦枕那张苍白的脸又仿佛多了血色,目光中像是落入了一颗石子。
雷动天可不是弱者,“金风细雨楼”五方神煞中曾有一位“上官中神”,此人便是折在了雷动天的手中,“六分半堂”里除了“雷损”与“狄飞惊”外,这个雷动天无疑是最难缠的一个人物。
可现在居然死了。
苏梦枕望向树下的两个人,特别是燕狂行,问:“受伤了吗?”
像是之前的咳嗽耗费了太多起来,以至于声音有些轻。
燕狂行换洗了一身,道:“倒是没伤,不过你可得赔我一身衣裳!”
苏梦枕点点头,他甚至有些好奇。
“你是怎么杀了他们的?”
但说完他又一摇头,面容如冬雪化去,笑道:“不过,没事就好。”
他瞧向瘫软在地的莫北神,语气淡淡道:“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弟兄,不想再死一个兄弟!”
“你也背叛我了?”
一旁的茶花在他开口之后,便走到莫北神身前,将他下巴接上了。
“唔!”
剧烈的疼痛令莫北神半天才缓过劲来,他喘着粗气,苏梦枕也不急,走到树下坐了下来,等他,顺便把众人全部挥退出了院子。
“呼……嘿嘿……苏公子……我从始至终都是雷总堂主的人,何来背叛……”连这话也说的断断续续的,有气无力。
一声“苏公子”让苏梦枕眼皮一颤。
但莫北神说完,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静坐如一,正低头擦拭着手中的刀的燕狂行,那把刀上,刻的是“朝露”二字,与白飞飞那把刀一模一样。
“都怪我们小瞧了你!”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你想要取我的命,却又畏首畏尾害怕暴露,已落下乘!”
燕狂行手一收,手中刀已缩回了袖中。
“嘿嘿……嘿嘿……”
莫北神却不再说话,只是笑,他一边笑着,声音也渐渐含混不清起来,紧抿着嘴笑,不一会,嘴角就流出缕血水。
再张开的嘴里,是血肉模糊的舌。
笑声停了,莫北神挣扎的头颅砰然一垂,没了气息。
“今天要分胜负了?”
燕狂行望向对面,而对面,苏梦枕正瞧着莫北神的尸体默然出神,他那病恹恹的脸色,眉宇间的寒傲,眼底的沉默,似是在回想着什么,许是和“莫北神”出生入死的时候吧。
无论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亦或是他们这般屹立江湖顶峰,历经风霜寒雪的绝代人物,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埋藏在心底的东西。
该同情么?
时至今日,“六分半堂”日渐势弱,“金风细雨楼”雄踞京华,成为“天下第一大帮”已是所有江湖人公认的事。
但苏梦枕却蓦的发出一